十點鍾。


    民政局的人不少。


    排隊領結婚證的人很多,離婚的幾乎沒有。


    舒雲不禁感歎,還是現在的人單純,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也沒有那麽多誘惑,伴一人而老,長情才是最好的告白。


    不像後世。


    離婚的排長隊。


    結婚的卻寥寥無幾。


    短短幾十年,社會日新月異,人心也變得浮躁了。


    兩個窗口同時辦理,很快就輪到了他們。


    季淮南將兩人的戶口本遞過去。


    “同誌,麻煩了。”


    工作人員是個戴著眼鏡的年輕女人,剪著齊耳短發,長得挺清秀,眉眼間卻帶著幾分傲氣,掀起眼皮看了季淮南一眼,聲音冷淡:“是自願結婚嗎?”


    季淮南頓時就沉下了臉。


    不過他也沒說什麽,大喜的日子犯不上跟不相幹的人生氣,於是沉聲道:“是自願結婚。”


    年輕女人從鼻腔裏哼出個氣音兒。


    她胡亂翻了幾下手裏的戶口本,一臉的不耐煩,動作也磨磨蹭蹭的不幹正事,反倒是拿起一旁的茶缸子喝起了水。


    喝了一口。


    嘖了一聲。


    “沒水了,等會兒啊,我先去倒點水,迴來就給你們辦。”


    說罷就站了起來。


    扭著腰肢去倒水。


    這一杯水足足倒了五分鍾還不見人影。


    舒雲忍不住心頭冒火,她往大廳旁邊的辦公室瞅了一眼,正好看到年輕女人端著個茶缸子正跟人聊得熱火朝天。


    合著故意晾著人呢。


    她提高音量喊了一聲:“那位女同誌,這是上班時間,不是你嘮家常閑磕牙的時間,想聊天迴家聊去,大喜的日子故意給別人添堵,你就是這麽為人民服務的?!”


    聞言,年輕女人才慢吞吞從辦公室挪出來。


    她抬著下巴上下打量舒雲一眼,眼神裏滿滿的都是嘲諷與看不起,口氣也很不耐煩:“別整天拿為人民服務壓人!”


    “你們做人民的也體諒一下我們這些人民公仆,不能拿我們當老黃牛使啊,我這忙了一上午了,一口水都沒喝上,不過是倒杯水的功夫就惹惱了你,我好怕怕哦。”


    語氣賤嗖嗖的。


    擺明了故意惡心人。


    舒雲心裏不悅,麵上還保持著該有的素質,輕笑了一聲:“你愛喝多少喝多少,就算是帶薪拉屎也沒人管你,可最起碼的工作素養和職業道德該有吧?還是你覺得自己吃著國家飯就高人一等,看不起我們這些小老百姓?”


    高度瞬間上升了。


    年輕女人慌了一下。


    沒想到舒雲這麽伶牙俐齒。


    說實話,她和舒雲無冤無仇,本不應該故意刁難人家,可她就是看不起對方。


    水性楊花。


    見異思遷。


    沈雨生對她多癡情啊,一心一意守著她,哪成想她轉頭就拋棄沈雨生另嫁他人。


    沈雨生整日借酒消愁。


    整個人都頹廢了不少。


    她男人和沈雨生是一個單位的,平日裏關係也處得不錯,幾個親近的朋友都為沈雨生打抱不平,這迴舒雲和那個男人正好撞了上來,那她必須得趁機出一口惡氣。


    也好讓男人去沈雨生那裏邀功。


    於是,她也毫不客氣地懟迴去。


    “沒誰看不起你,別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吧,不就是等了幾分鍾,好事多磨,結婚著急,等離婚的時候不得更急。”


    最後一句她說得很小聲。


    可舒雲還是聽見了,她在心裏暗罵一聲晦氣,好端端的結個婚也能惹上這種瘋狗,誰家好人在別人領證的好日子咒人家離婚?


    明擺著就是故意的。


    正想上前一步教女人做個人,不料手腕突然被人牽住。


    季淮南知道舒雲氣得不輕,拉著她的手輕輕捏了兩下,垂眸,語氣很平和,也很溫柔:“別氣,跟這種人不至於生氣,她不配。”


    年輕女人頓時惱了。


    砰的一聲放下茶缸。


    兩條眉毛豎了起來。


    “你這個同誌怎麽罵人呢,我怎麽不配了?”


    季淮南不搭理她,渾身都散發著冷颼颼的氣息,黑眸中冰封著怒火,聲線冷冽:“你們領導呢,把你們領導喊出來。”


    年輕女人一聽就樂了。


    “你以為你是誰啊,我們領導是你想見就能見得嗎?”


    周圍全是看熱鬧的人。


    沒人敢出頭。


    也有人小聲勸著舒雲忍一忍。


    “來公家辦事就是這樣,得求著人家。”


    舒雲歎氣。


    就是因為老百姓的一忍再忍,才助長了這種歪風邪氣。


    突然。


    一道陽剛洪亮的男聲從外麵傳來。


    “這是怎麽迴事?”


    年輕女人抖了一下,眼底劃過一抹心虛,她快速整理好表情,換了個笑臉小跑著迎了上去。


    “馬局,您怎麽來了?”


    馬局長卻沒有看她,直接越過她朝著季淮南走過去,身板筆直,走起路來很有軍人的氣勢,大闊步走到季淮南身後,揚手就給了他重重一拳。


    “我就知道是你小子!”


    季淮南轉身,眉眼含笑:“知道還不趕緊過來,就這麽幹看著你手底下的人埋汰我?”


    “誰敢埋汰你啊。”


    馬局長爽朗一笑,再看向年輕女人的目光驟然就沉了下來。


    “小王,說說吧,怎麽迴事?”


    他‘故意’給小王狡辯的機會。


    沒想到小王還真顛倒起了黑白。


    她為人精明,看情形就知道馬局和季淮南認識,看樣子關係匪淺,自己退一步,大家臉麵上都好看。


    於是。


    委屈兮兮地低下頭,哽咽道:“馬局,我不應該跟群總起衝突,我應該做老黃牛,群眾罵我不還口,群總打我不還手,群眾無理取鬧我也應該笑臉相迎。”


    瞧瞧這口才。


    不做傳銷頭子都可惜了。


    舒雲就靜靜地看著小王表演,看她能不能演出花來。


    小王繼續表演。


    “馬局,我不過是倒水多耽誤了幾分鍾,這兩位同誌就對我橫眉冷眼,我知道您和這位同誌有交情,但我相信您是個正直、是非分明的好領導,我相信您一定會主持公道。”


    給領導戴完了高帽。


    她才笑著看向舒雲和季淮南,笑容很和藹,跟之前的樣子判若兩人。


    “兩位同誌,其實也沒多大點事,不過是話趕話僵在這裏了,咱們就算是不打不相識,今天這事就當翻篇了,來,我給你們辦結婚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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