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怎麽樣?”


    “田裏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了。”


    “嗯,別讓你媽一個人太操勞,她也很不容易。我不在家,田地都是你媽一個人獨自擔著。”


    “我知道,爸。隻要我在家就不會讓媽那麽累的。”


    “你今天怎麽突然自己來了?”


    父子兩人邊吃著飯,邊閑聊著家常。


    李為民端著碗將一塊難以咀嚼的臘肉塞進嘴裏,使勁的用牙齒咬著,試圖將它碾碎。


    等到咽下後他偷偷地看了一眼李父,不禁在心中感慨起來。老李這麽有能力的一個人,怎麽做飯的手藝這麽拉胯呢?


    即便過了二十多年再迴味,依舊令他難以忘懷。


    隻是看李父慢條斯理的吃著飯,似乎並沒有被自己做的菜難倒,李為民不禁為父親的強大而感歎。


    聽到李父問自己來縣城有什麽事,李為民就將自己想去大伯鋪子裏打工的想法告訴他。


    李父聽得很認真,不時給他提出一些有建設性意義的建議,並且還交代他,既然想做一件事,就要盡力的將這件事做好。


    兩人聊了很久,等到桌上的菜都涼透了,這才慢慢地放下碗筷。


    李為民幫忙李父收拾了房間,提著包準備離去。還沒走幾步,李父便叫住他。


    “你來鎮上沒地方住吧,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啊?”李為民震驚的看向自己的老父親,對方還從未向自己提過這種要求。這舉動弄的他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眼巴巴的看著李父。


    李父長歎一聲,朝他揮揮手道:“算了,你去吧。你也是閑不住的人。”


    “到了店裏要虛心一些,別跟在家裏一樣。”


    “有什麽困難就和爸爸說,爸爸別的本事沒有,給你提點意見還是行的。”


    父親就像個嘮叨的婦人,叮囑他要注意各種事情。


    李為民木楞地看著父親的臉頰,他從不知道父親的話竟然會如此的多。


    在他的記憶裏,父親是個嚴厲封建的家長。甚至有時候他覺得父親就像是塊冰冷的鐵,絲毫沒有一點人情味。


    就像很多孩子一樣,他喜歡溫柔的母親,對生硬的父親表現出疏遠。


    離婚後淨身出戶的時候,接到的第一個電話卻是父親打來的。從那時候開始,自己就沒有那麽抵觸和父親交談了。


    李為民背著包朝校門口走去,他想起前世的很多事情,心裏有些忍不住地朝著父親的住處看去。


    他看到那個一直冷漠的男人,此刻正站在門口目送著他,擺手讓他安心離去。


    不知為何,這一刻李為民很想轉頭跑到他的身邊,伸手抱住對方。


    他想將那句話說給父親聽,那一句他憋在心裏很多年,無論如何都難以啟齒的歉意——“對不起,爸。”


    李為民轉過頭,緊緊的捏著背包,看著晴空上堆積的白雲深深吸了口氣。感受到年輕的健壯,眨了眨眼睛將那幾滴矯情的眼淚擠了迴去。


    既然已經斬斷了過去,那就從十八歲重新開始吧!


    腳下的步子輕快了不少,李為民邁開步子就朝著鎮上的商業街道走去。


    隻是還未走到大伯的店鋪前,他就感覺到了不幸。看著自己褲腳上的泥土,李為民頗為無奈的看著眼前不停道歉的姑娘。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剛才沒注意到你走出來!”


    “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可以到我家去,我幫你把褲子洗幹淨。”


    紮著兩隻麻花辮的姑娘使勁的低頭道歉,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麽招致對方的責罵。大概知道是自己先犯的錯,看都不敢看李為民。


    李為民有點哭笑不得,他低頭看了眼小腿褲子上的泥巴,出聲製止了對方的自言自語:“沒事,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何況我從巷子裏竄出來也不對,這事不全怪你。”


    這事的確怨他運氣不好,本來是想抄個近道。誰知道二十多年沒迴來,把路給忘記了。隻能一邊亂竄一邊迴憶著縣城的街道模樣,一個不留神,驚嚇到了騎自行車的小姑娘,讓對方碾進了泥坑裏,濺了他一腿的泥巴。


    雖然有些心疼自己今天剛穿的新褲子,但他是個講道理的人。自己的錯就自己承認,不會惱羞成怒地甩鍋他人。


    “那怎麽能行呢,明明是我騎車給你帶來了困擾。”姑娘抬起頭,扶了扶眼鏡看向李為民。


    李為民一看這姑娘的模樣,不由的驚呆了。


    還真這麽巧啊!


    “王靜姝?”他下意識的喊道。


    “啊?你認識我?”對方眨了眨眼睛,白淨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李為民眯起眼睛看著對方,沉思了一會兒後開口道:“我是一中高二三班的李為民,你是四班的王靜姝吧?我看過你很多次了,所以認得你。”


    “原來是同校同學啊,那就好,那就好。”對方拍了拍尚未成熟的胸口,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她目光撇了下李為民的褲腳,隨後小聲道,“我幫你洗洗?”


    “真不用了,我自己洗。看你騎車這麽急,肯定是有事,先去辦自己的事情吧!”李為民看著倒地的自行車笑道,臉上沒有絲毫的介意。


    王靜姝這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啊’的叫了一聲,便連忙扶起自行車坐了上去。


    她朝著李為民揮揮手,顯得頗為自如的喊道:“對不住了同學,下次請你吃飯!”


    說著,這姑娘便風風火火的離去,遠遠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盡頭。


    李為民收迴目光,忍不住嗤笑一聲。他沒想到自己迴來後遇到的第一個熟人竟然是王靜姝。


    王靜姝是他前妻的閨蜜,在和前妻結婚後才認識的對方。前妻和她的關係應該非常不錯,這是李為民一直以為的事情。


    直至有一天,他收到王靜姝發來的消息,那是關於他的前妻背著他出軌的事情,甚至還有女兒不是他親生的。


    他和前妻的感情就在王靜姝的那條短信下破碎了,當他真去調查的時候,發現一切都是真的。


    但李為民至今都不明白,為什麽王靜姝會發那麽一條短信。


    或許這個秘密他再也無法解開,不過也不用再去揭開。


    畢竟,人生有夢,各自安好。


    “王靜姝啊,還是不要見的好。”李為民歎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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