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在宋義尚未抵達趙國朝堂處求援之時,趙相張耳就已經通過齊相此前設置的驛站係統,得知了秦兵要攻楚的消息。於情於理,他都準備南下去救援。


    此前他與齊國楚國,尤其是齊相和昌平君之前的情義自不必提,如今他更是強烈感受到了在趙地為相的難處!


    所謂”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這裏尚武而輕文,許多人才還直接被齊相辦的山河學院督亢分院給吸走了,他這一空降的相國幾乎是無人可用,於是整天要為各種治理問題而發愁!


    “看起來,我真的不是合格的相國啊!之前陳餘那小子究竟是怎麽做到通過代郡係統而掌握這麽大的趙國領土的?”


    張耳不得不承認,他那個“兄弟”還是很有本事的,而自己算是搶了人家的遺產,然後還不得不按照對方原先的規劃走下去...


    當然,之前他治理魏地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大魏國不僅一度是戰國的第一人才輸出大國,甚至在魏王咎複國後也依然算得上人才濟濟——張耳感覺自己先前隻需要知人善任就好,如今卻不得不親力親為處理各種雜事,真是恨不得能早日解脫!


    還好,自己的舊部陳平又來到了身邊,雖然他已經成了齊國的官員,卻依舊願意為自己分憂。而接下來,秦國的進攻又是一個契機。他真是恨不得早日擺脫朝堂,再跟那些曾經共事過的趙軍將領們一起談笑風生。


    不過,就在他拿定了主意之後,一名不速之客卻上門了。


    張耳一看來者是個讀書人,便秉承著自己一貫的禮賢下士的作風,好好接待了對方。可他沒有想到,對方一開口,便是語出驚人!


    “在下是範陽人蒯徹,聽說足下就要死了,特意來吊喪!同時,也為您而慶賀。”


    張耳在大驚之餘,連忙向對方行禮,然後請教道:“您何出此言啊?”


    隻聽那蒯徹說道:


    “足下接替陳餘擔任趙相還不到一年,卻能夠守井陘,攻巨鹿,將秦軍逼退到太行山以西——不過,這是因為沾了齊國和楚國的光。如今,您還是未能掌握趙國,然而齊國和楚國卻已經大禍臨頭!如果在下沒有猜錯,您是準備南下救援。屆時,您的後方不穩,前線的勝負也難以預料...所以在下特意提前來為足下吊喪!”


    眼見對方說的是頭頭是道,張耳又請教道:“既然如此,您為何又說來慶賀呢?”


    “如今足下遇到了我,就獲得了一線生機!”蒯徹如此誇口道,接著又是一頓頭頭是道的分析:


    “最初強秦攻取天下之時,連滅韓、趙、魏並重創燕、楚,其勢頭如猛虎一般不可阻擋。然而,最近這兩三年內,各方勢力團結了起來,共同抗秦。楚國打退了王翦的六十萬大軍,齊國取得了濟水大捷,足下雖然中途也遭遇了臨濟之敗,但也在趙相任內成功收複失地,與秦國形成僵持的格局——在下推測,如今這天下大勢,非天下之賢聖,固不能息天下之禍!”


    張耳聽了連連點頭,他沒想到對方對天下大勢的認識如此深刻。


    而蒯徹接下來話鋒一轉,對著張耳便蠱惑道:


    “如今,這天下的命運其實掌握在足下手裏。我願掏心挖肺為足下出謀劃策,幫助足下坐穩這趙相之位。那麽接下來,您助秦則秦勝,幫助聯軍則聯軍會取得上風——兩方都會視對麵為死敵,卻不敢輕舉妄動,隻會來百般拉攏您。如此操作得當的話,這天下便可三分,而足下,就會是這鼎足之勢的締造者,可開創萬世之太平!”


    說實話,張耳平素自詡也是當世的有識之士,此時,卻感覺自己聽傻了...他從來都隻是一心抗秦,哪裏思考過這麽長遠,更沒設想到什麽天下三分!


    於是,他便繼續向對方請教道:“請恕本相愚鈍,一時未能領會先生的深意,您能否把話說得再明白一點呢?”


    眼見自己的畫餅已經震懾住了對方,蒯徹繼續娓娓道來:


    “就說這眼下吧,您如果率軍南下救楚,便會陷入到萬分危險當中!請聽從在下之言,不要發兵,而要趁此良機牢牢掌控趙地。在下判斷,即將到來的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鏖戰!您應該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吧?”


    張耳茫然地點點頭——他此時當然已經聽明白,卻感覺很難下次決斷。


    “如此一來,如果秦國勝了,足下可以再揮師南下,使得秦的疲憊之師不能迴關中休整。屆時,聯軍會視您為救世主,您的地位會遠遠超過齊相或者楚之卿子冠軍;而如果聯軍勝了...”


    蒯徹看出了張耳的動搖之意,於是再度進言道:


    “想必他們的重心也會在南麵而無暇北顧,足下屆時可率軍東進吞燕。屆時,太行山以西、黃河以南的秦軍將不會再與您為敵,而趙國也將成為東北部的霸主!”


    張耳思考了良久,最後還是謝絕道:


    “多謝先生的好意,然而楚相、齊相待本相甚厚,本相也信奉‘士為知己者死’的道理...想當初,本相隻不過是一個魏國遺民,還被秦國所通緝,是熊啟大人給了我機會——所以,本相實在不忍看到他困守彭城之中,自己卻無動於衷。”


    眼見自己說得口幹舌燥,卻即將功虧一簣,蒯徹也是心裏一急,便亮出了殺手鐧:


    ”您當初和陳餘不也是相約為‘刎頸之交’嗎?可是現在呢...這人心,是多麽難測的,您如此誠心對待別人,哪知道別人是否會在背地算計您?還是審時度勢,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才是更合適的處世之道!”


    一聽到陳餘這個名字,張耳便愣在當場。後麵蒯徹說了什麽,他仿佛已經充耳不聞。


    “先生,您打住吧!讓我再考慮考慮...”


    發現自己失神之後,張耳連忙向蒯徹行禮,並將他送了出去。


    “我到底該怎麽辦呢?”


    接下來的幾日之內,張耳隻覺得蒯徹的一些話語,總是在自己的腦海中徘徊,而他也舉棋不定,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這樣,蒯徹這位毒士並未取得開門紅...卻依舊給張耳造成了極大的精神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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