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麵對叔孫通及一眾修書的學者,齊相會如此迴憶濟水旁的那一戰:


    “此戰見證了戰車最後的榮光!”


    阿盛當然早就明白,在戰國那個年代,車戰已經走向沒落了!他也大膽的把千乘戰車交給了田衝,在濟水河畔幾乎完全以步兵對敵。但是,當秦軍也以步兵迎戰,並且被困在河畔之時,己方不多的戰車,就成為了一股不可小覷的突擊力量。


    “樊噲、盧綰、夏侯嬰!”


    當阿盛用望遠鏡觀察,看到王賁依然在指揮著秦軍頑抗,終於使出了這道殺手鐧。


    “命爾等突入陣中,直取敵將首級!”


    “領命!”


    緊接著,齊相親自為樊噲等人披甲壯行。高陵君此時終於明白,人家集中軍中的戰車,是為了在關鍵時刻進行一次突擊。


    “高陵君,你也披甲吧!記得要披雙層甲哦!”


    就在齊相叫到自己的時候,高陵君才意識到:他也是那突擊隊的一份子!頓時也是哭笑不得。


    坦白來說,此時他不覺得自己會那麽倒黴地意外捐軀,畢竟現在是齊軍的順風局。可是,其他主動參軍的貴族子弟都當上了車左,能夠在戰車上持弓指揮。他卻隻能在齊相的欽定下當一個禦者,還要載著身份比自己低微的人,聽對方的號令?他真的是很不甘心啊!


    而從另一方麵來說,高陵君的改裝,在這支戰車部隊中得到了推廣,使得眾戰車不僅能方便逃命,更是有利於衝陣。


    在阿盛看來,夏侯嬰作為禦者,盧綰作為車左,樊噲作為車右的搭配簡直是非常完美。眾人皆身披雙層皮甲,還配置了強弩、手戟和望遠鏡,當真如同那個年代的坦克一般。其衝陣效果,恐怕在配置了馬鐙的具裝騎兵橫空出世之前,是無與倫比的。


    可惜在那個年代,由於地形和戰法的限製,戰車衝陣的機會本來就不多——結果被困河畔,還在困獸猶鬥的王賁軍就被趕上了!


    此時,齊軍幾乎是全線出動,對著秦軍濟水南岸的殘兵展開三麵夾攻。而征召兵和稽下學子也跟在正規部隊的後麵,在幫忙救治傷員和打掃戰場...


    盧綰觀察到:秦軍一部拋棄鎧甲輜重,引得即墨軍及部分技擊之師就地哄搶,齊軍軍陣之處出現了一處破綻,而對麵的秦軍也稍微喘了一口氣,不由得感覺機會來了。


    於是乎,數十輛戰車的突擊部隊在夏侯嬰的率領下突然從此處襲來,並如尖刀般插入秦軍陣中。


    “你行不行啊?怎麽掉隊了!”


    高陵君聽到身後之人的責罵,一時也是羞愧難當。他總以為自己能成為跑路冠軍,沒想到在實戰中,卻跟不上夏侯嬰等高手那風騷的走位。而還沒等他調轉方向,突然一陣弩箭襲來,他猛地一低頭,逃過一劫。


    可他一迴頭,卻發現原本身後兩人已經被射落車下——他在這時,終於認識到了戰爭的殘酷。


    “就剩我一個了,是不是可以跑,哦不,撤退了。”


    高陵君又一次打起了退堂鼓,而且覺得這迴自己可不算臨陣脫逃,畢竟他總不能駕著空車去衝擊敵陣吧?


    可就在他動心之際,田榮突然跳上了車,對他說道:


    “我來助你!朝那邊,衝啊!”


    高陵君依稀對這員猛將有印象,於是他不敢忤逆,隻得聽命行事。


    “將軍小心!”


    見到齊軍戰車部隊一路披荊斬棘地向王賁所在處衝來,親兵們頓時充滿了警惕。


    王賁也不敢逞能,急忙在眾人的護衛下向後撤去!


    “喝!”


    隻見樊噲持長戈奮力一割,卻沒有夠著王賁,隻是把他身旁的將旗砍斷。


    “唉!”


    他頓時充滿了悔恨。


    “沒關係,再來!”


    盧綰指揮道,並搶先拉弓射中了一個試圖偷襲的秦軍弩兵。


    而夏侯嬰一個變向,閃避開了前方秦軍長鈹兵臨時結成的陣,接著又撞飛了幾個擋路的青銅劍士。


    不過,這將旗一倒,就已經讓濟水北岸的秦軍心頭一震。他們隻能隔河幹看著,卻什麽也做不了。


    王離試圖衝過河去救援父帥,周圍部將急忙攔住,並勸解道:


    “少將軍,要冷靜啊!”


    可接下來,更令他們絕望的事發生了:齊軍水軍順流而下到達了戰場!


    此時酈商的部隊,成功度過了炸壩引發了波浪,也的確為日後出海做了一次演練。他們隨即接上周勃的細柳營,向下遊馳援而去。


    當秦軍遭受戰船的箭矢攻擊之時,王離意識到又一個重要的問題:己方的大部分蹶張弩已經被濟水衝走了!


    別說此時反擊了,就是迴頭去守營,怕是都隻能依靠剩餘的輕弩。


    “時已至此,請少將軍節哀...我們還是按照預案,撤退到後方的營寨中吧!”


    此時,主管後軍的涉間建議道。


    他也是沒想到,王賁將軍囑咐自己準備的後路,居然還真的派上了用場?他多麽希望自己是白忙活一場...


    而濟水南岸,當看到王賁的將旗倒塌之時,呂澤就靈機一動,傳令部下喊話:


    “王賁已死,爾等速速束手就擒吧!”


    眾多秦軍聽訊後,迴頭發現將旗果然已經被砍斷,紛紛失去了奮鬥目標,即使沒放下武器,也無原先那般的鬥誌了。


    很多人再度試圖渡過濟水,卻還是被衝走了。


    王賁見狀也是鬱悶,心想老子還活著呢!可是在混亂的戰場上,隻有身邊的一圈人知道敵方是在胡說八道。


    而緊接著,他就看到了呂澤軍的戰船襲來,隨後北岸的秦軍也在徐徐後撤,不由得悲從心來。


    見此一幕的濟水南岸秦軍也都明白——他們被拋棄了!頓時哀莫大於心死。


    可濟水北岸的秦軍又何嚐好受啊!王賁等人或許馬上就能獲得解脫,可這些人恐怕有生之年都會背上“見死不救”、“坐視友軍敗亡”的心理包袱!但他們真的沒辦法,不知道還有什麽可做的。


    絕路上的王賁,隻得感慨命運弄人:他明明很謹慎了,部下卻都困在了軍功爵製之中,一有立功的機會就掉入陷阱了;他明明想到了濟水之壩可能出問題,還派蘇角去以防萬一了,可齊軍怎麽就如此迅速地毀了壩?他明明知道,再多撐一段時間,濟水的水位就會下降,眾人就逃生有望,可眾軍士,尤其是北岸的諸將,卻未參透這個道理,老天也沒有給他足夠的時間。


    此刻,他萬籟俱灰,隻想找蒼天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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