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龍挪動龐大的身軀,半腐化的鱗片折彎枯樹,腳下留下一串斷裂的樹枝和碾碎的植被,每一步都讓大地震顫。


    它高傲地掃視周圍的一切,仿佛他去了哪裏,那裏就是他的領地。


    林中的小霧妖因害怕而四散奔逃。


    夏佐現在才看清,剛進沼澤還把它們認作小地靈來著。


    “巫師,我沒想到幻境真的如此嚴重,我吞的真是孩子。”


    巨龍眼中的火苗橫向飄動,它如今已擺脫感官上的扭曲,和夏佐眼中的世界同步後,正在為仙境化為沼澤而驚訝。


    巫師沉默不語,用法杖推動幾個跑的較慢的孩子趕路。


    派洛特沒得到迴應,爪子輕輕刮動鱗片,冰冷補充:


    “哼,但我得提醒你,處死那個女人這件事,在我看就像交配前清理龍虱一樣理所當然。”


    “哦?何以見得?”


    夏佐反問,心中升騰起一股異樣的情緒。


    他也隱隱感覺到那個女人的不對勁,她的很多舉止都是言行不一的,嘴上說著要保護好孩子,卻不願意跟來,夏佐主動提出攙扶都被無視了,看她和巨龍依然保持著你死活的態度,夏佐也沒強求她同行。


    但最後,女人懇求夏佐將孩子留給她照顧時,同樣被他嚴詞拒絕了。


    她就剩一口氣,照顧自己都是問題。


    委托已經顯示結束,一般這個時候,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並沒有隱藏結局的提醒。


    而琢磨起來,她從一開始完全不受夢境影響這件事,就有蹊蹺。


    夏佐搖搖頭,還是老樣子,不準備摻和。


    不同於先前麥提那,他這次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走故事的,在巫師世界待這麽久,讓他明白一件事,實力不夠碾壓大陸之前,要想活得好,盡量拿錢辦事,幹淨利落。


    如此......也能理解原作中狼學派的中立之道了。


    他們辦事一向成熟謹慎,麵麵俱到。


    夏佐大腦飛速轉動,貓學派的獵魔人都太極端了,最好聽聽狼學派的看法再做決定,這幫端水大師說不定能卡‘命運’的bug,避免很多節外生枝的巧合。


    巨龍派洛特瞄了眼夏佐,一路都沒再說話,眨眼似地閃爍瞳中火苗,臨近旅店才又一次開口。


    “她撒謊成性,我看得出來,沒有特別的理由,你該殺她的。”


    巫師臉色鄭重,抬眼瞧了它一下,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麵前的旅館上。


    抵達時,暮色已臨。


    短短幾個沙漏的時間,此處模樣大變。


    傳來一股濃鬱的血腥氣味。


    門前的橡木已然斷成兩截,遭受過一記明顯的利刃斜切,缺口整齊,血液和粘液潑墨畫似的灑在石磚牆上,生鏽的門栓豎紮進草垛裏,釘著個還在撲騰的殘臂,汙泥與飼料亂濺。


    酒壺、酒杯、陶製器皿的碎片撒了一地,蠟燭搖曳,拚命撤長一地屍體的影子。


    淒涼的風穿過破窗,發出陣陣嗚咽。


    夏佐腳邊一沉,低頭看去,是老板的腦袋。


    “你們人類就這麽熱衷把自己砍成一塊一塊的?”派洛特做了個滑稽的嘔吐動作,仿佛對這一切司空見慣,笑道:“在我看來這就像是死了一地的蜜蜂......話說你什麽時候幫我拔刺?”


    無視它的嘲諷,夏佐這一刻陷入了沉思,他將獵魔人感官調整至最大,企圖從慘烈的場景中找尋一絲不尋常。


    撿起地上兩片昆特牌,是英雄卡。


    他耳朵動了動,聽到一聲清脆的嵌闔聲響。


    眯起眼睛,夏佐確定,那是某種刀劍歸鞘時發出的動靜,它的主人已經在竭力壓製聲音了,但還是被夏佐聽到。


    巫師突然將食指放在嘴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踏著黑霧快速走進旅館,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同時,他揚起法杖蓄勢,等待時機來臨......側身,砸碎剩下半截橡木,破門而入。


    行雲流水!


    門板上的木屑如雨點般落下,墜入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它們在半空中旋轉著,利索地切入亞麻袋子,有些散進缸裏濺起水花,還有一些卡在掛鍾上。


    那個鍾裏的男孩立刻被驚醒,坐了起來,怔怔窺伺突然出現的夏佐。


    巫師的視線左右移動,最終盯上旅店中央,原模原樣坐在那裏的獵魔人。


    房間外的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戶射進來,將懸在空中的灰塵映照成銀色的粒子,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維瑟米爾抬起頭,他剛正用灑在桌上的酒液專心畫著圖案。


    “呦,你迴來了!”他毫無敵意地笑道:“正好,我完成委托,這個夢境的力量很快就要消失了。”


    夏佐不解地看著他,又看著周圍的一切,問:


    “你一開始確實知道這裏不對勁?”


    “不不不.....”維瑟米爾連聲否認,“我提前在外麵接了個委托,指向這家旅館不對勁,頂多算先射箭後畫靶。”


    他從老板娘的內衣簍裏找出片牛蒡葉,湊到鼻子前嗅了嗅,才在缸中舀起杯水,衝泡茶葉。


    謝天謝地,茶是自己帶的,他終於衝了杯能喝的飲品。


    靜靜做完一切,巨龍也將腦袋從窗戶伸了進來聽故事,差點頂破房頂。


    維瑟米爾稀奇地打量了一番派洛特,卻沒有非常驚訝,夏佐肯定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龍。


    “咳咳......事情是這樣的。”獵魔人捧起杯子喝下一大口茶,把杯中茶葉吐到桌下,“如我剛才所講,從北邊進入夢境的一瞬間,我就接到了委托,找孩子的。”


    “夠了!”


    巨龍隻聽了個開頭,立刻把腦袋抽走,咒罵道:“我今天受夠孩子了!”


    夏佐撇了它一眼,迴來盯著維瑟米爾示意繼續。


    獵魔人咳嗽兩聲,又抿了口茶,道:“北邊有一家孤兒院,那是個殘破的村子,但聽他們說所有孩子都被一個騎馬的女人搶走了,一個用刀的女人。”


    “所以......孩子是那女人搶來的!你聽到澤瑞坎女戰士的時候就懷疑了?不斷暗示我做委托,是好殺了這裏的老板?”


    “不,瞧你說的,可是你自告奮勇出去的啊!我一開始也不敢肯定,就在你迴來前不久,旅店的一切都變了,我摟的女傭不再豐滿,杯中液體也變得惡臭......”


    他皺眉吐了吐舌頭,連忙漱口,同時指了指兩人頭頂的鍾。


    夏佐會意。


    在他完成委托的刹那,這裏的孩子也顯形出來,加上旅店的一切都變成行屍,維瑟米爾被嚇得直接耍起劍舞。


    隻是,這個效率......


    夏佐環顧四周,除了它們屁股下坐的,再找不出一個完整的板凳。


    這讓人突然對“穩重”這個詞的意義有了懷疑,看來獵魔人都一樣的。


    他歎氣,站了起來,兩手按在桌上。


    “維瑟米爾,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麽事?”


    “孩子們,我幫你帶迴來了,女人逃走了。”


    “不重要,孩子在就行!”


    “我把孩子交給你,作為迴報,能當一迴公證人嗎?”


    “嗯?”維瑟米爾琥珀色的眼眸亮起,“誰和誰結婚?”


    “不,我有個朋友他和巨龍攤上了委托,你幫我出出主意,從正統狼學派的角度看,這個忙會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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