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斷斷續續下了半天。


    許乘站在周雙迴出租屋的必經之路上,沒遮沒擋,全身被雨打濕得像在水裏泡過。


    放學時段,偶爾有師附的人看見他,都驚得一愣,隨後大著膽子上前把傘挪過去半邊。


    可他像個不懂禮貌不懂感恩的壞人,低聲讓人家走開。


    直到看見周雙撐傘走來。


    他抬起頭,目光一眨不眨盯著她步步走近。


    他心底猜測她到底是會罵他還是會心疼他。


    可是當那把黑傘擦著他耳畔過去的時候。


    他才苦澀地發現,他哪樣都沒壓中。


    她眼裏徹底沒有他,就好像他不存在這個世界一樣。


    許乘心底苦笑一聲,不死心地迴身抓住她手腕,“周雙,真的不看我一眼嗎?”


    周雙清淡的眸子不見半點波瀾,“同學,你弄濕我衣服了。”


    許乘垂眸,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節被他攥著的衣袖,被他手中的雨水染濕。


    他啞口了半晌,突然鬆開她,沒什麽靈魂的掏出錢包。


    渾身上下,也就錢包裏的錢還是幹爽的。


    他抽了三百塊,有些麻木地遞給她,“我很抱歉,這錢賠你給。”


    周雙握著傘柄的指尖掐進掌心裏。


    “不用了。”她扭頭看迴前方的路,抬腳繼續往前走。


    傘挪開那一刻,許乘抬在半空的三百塊,被雨點砸得“噠噠”響。


    他盯著那幾張紙幣,半天不動。


    後來胳膊垂下來時,他突然扯唇笑了下,也不知在笑些什麽。


    眼底有一顆水珠滑下,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


    離了許乘的視線,周雙眼淚立馬不爭氣地下來。


    她收了傘,攥在手裏默默地走。


    如果不能替他撐傘,那唯有一起淋雨,好像這樣罪惡就能少一點似的。


    後來她又把傘打開,往迴走了幾步,將它撐在一隻縮在屋簷躲雨的狗狗身上,然後重新走自己的路。


    那屋簷小得可憐,根本遮不住風雨。


    -


    晚上十點,周雙給自己衝了包感冒藥,喝完正想睡覺。


    手機響起,是許乘打來的電話。


    她掛了。


    對方接著打,她掛一次對方打一次。


    後來周雙把他手機號也拉黑了。


    沒多久,一個陌生號碼來電。


    周雙知道還是他打的,卻假裝不知地接起,她怕他有事。


    “周又又,你來...你來見見我好不好?”


    對麵的聲音含糊,聽起來像是醉了。


    周雙默默地聽他講了一些胡話,後來手機被另一人拿了去。


    是張子序。


    他說他們現在在酒吧,可能怕她亂想,補充說開了個包廂,隻有乘哥和他們這幾個哥們,沒有其他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說許乘喝多了,非要讓她去接,不然不肯走。


    “周姐,您行行好,來見見乘哥吧,有什麽事咱直接攤開來說,別相互折磨,我不信你真對乘哥半點感情沒有。”


    電話掛斷的時候,張子序眉頭都要皺成“川”字。


    他轉頭看了眼歪在沙發的許乘,嘴巴張了又張,才狠心說,“乘哥,周姐說她不來。”


    許乘醉眼猩紅,眼皮半垂著,昏暗的光線打在他臉上,顯得他頹喪又落寞。


    他不發一言,身子往下一歪,閉眼躺到了沙發上。


    許乘睡在了包廂。


    他不走,張子序幾人自然也不走,跟著留在這兒陪他。


    後半夜,許乘突然醒來。


    包廂那盞昏暗的氛圍燈沒有關,他獨自睜著眼坐了會。


    後來瞥見張子序擱在桌麵的袋子,裏頭有他新買的習題冊。


    許乘不知是閑著無聊,還是喝酒喝傻了,他把張子序的習題冊抽出來,打著手機燈做了幾頁題。


    臨近天亮,又把習題冊擱迴袋子裏,重新躺迴沙發上睡覺。


    白天,許乘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甚至還把張子序幾人趕走了,獨自留在那。


    張子序鬧不過他,隻好走的時候再給周雙去了個電話。


    “周姐,這迴包廂裏就剩乘哥一個了,他要是接著把自己灌醉,做出什麽傷害自己的事,真不是鬧著玩的,您大發慈悲去看他一眼吧,哪怕一眼也行。”


    周雙坐在陽台發了一小時的呆,最後還是按照張子序給的地址,尋了過來。


    隻有他一人的話,確實不讓人放心。


    那是個24小時營業的酒吧,她還真怕他頹廢到在這兒住下了。


    到了酒吧附近,周雙想起來張子序沒給她說包廂號,正想打電話過去問,突然看見許乘從門口走了出來,她下意識躲到柱子後邊。


    既然他出來了,那她還是走吧。


    周雙這麽想,剛要離開,聽見一個清甜的女聲。


    “許乘?好巧。”


    周雙腳步停下來,迴頭瞥見一位高挑的女生拐到許乘跟前。


    女生一頭棕色散發,白裙上套了件溫柔甜美的粉色毛衣。


    見許乘一副不認識自己的樣子,女生有些氣笑,“我!杜穎初!才兩年沒見,你就不認得我了?”


    她頓了頓,抬手撥了下頭發臭美,“也是,時隔兩年,我又變漂亮了,你一下沒認出我很正常。”


    周雙沒聽過杜穎初這個名字,但她有聽過杜家,那天許臨山所提到的“良緣”,指的就是杜家。


    所以,他給許乘尋的良緣,就是眼前這位女子嗎。


    “確實沒認出。”許乘沒什麽語調。


    其實他認出來了,隻是不怎麽想搭話。


    這人挺話癆的,從小到大,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麵,每迴他都被叨得耳朵疼。


    因為媽媽跟她媽媽是好姐妹,所以即便他嫌煩,也沒好講出來。


    杜穎初嫌棄他總是這麽冷淡。


    但不妨礙她吃他的顏。


    “你有沒有人來接?沒有的話,去哪?我讓我家司機送你。”


    “不用了。”


    杜穎初調侃他,“怎麽,該不會是有女朋友了吧?要避嫌?”


    許乘想說咱倆頂多算點頭之交,也沒熟到隨便蹭車的程度。


    “沒有。”他點了根煙,臉上笑意不真,一臉的沒心沒肺,“不過有喜歡的人,我在追。”


    “比我漂亮?”


    “比你漂亮。”


    杜穎初略顯失落,但很快又美美笑開,“算了,既然比我漂亮,那我也認了。”


    “說實話,在此之前,我還挺喜歡你的。不過也隻是在此之前了,本小姐不會把心放在一個心裏沒我的人身上,可惜了,錯過我,感覺你損失了幾十個億。”


    許乘實話實說,“沒事,我不喜歡你,錯過你不會有半點損失。”


    相反,錯過周雙,他會覺得錯過了整個人間。


    杜穎初氣得罵他情商低。


    但上車前,到底是迴頭送了句祝福,“再見嘍許少,祝你追妻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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