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領南方,綠霧森林。


    上午梳理完進化之書知識的卡爾,用魔狼肉包拖著還在冰封之中的戴芙妮,在下午日落時分趕到了此處。


    夏季的太陽在此時英雄遲暮,無盡光和熱的熾烈火球掙紮著向黑暗墜落。


    原本白而亮的日光,也沾染上了些許赤紅色的英雄氣概。


    看不到邊際的霞光與綠霧森林越來越濃鬱的瘴氣,形成一種強烈的色彩對比,衝撞著每一個有幸觀賞此幕美景的生物眼球。


    “嗬,好新鮮的生命氣息,一定是新生的生命之樹!主人快讓我錄入,司杜比馬上就能為您呈現絕佳的生命藥劑配方!”


    被卡爾放在肉包背上充當坐墊的進化之書,從側麵伸出長舌攝取了點綠霧後,在空中扭曲說道。


    近些日子,有愚蠢之稱冠名的司杜比聰明了不少。


    這與卡爾讓它錄入了許多生物的血液信息有關。


    每當司杜比錄入足夠的信息,進化之書就會多出一頁,隨著進化之書頁數的增長,司杜比的智力也在逐漸恢複。


    這很好的解釋了卡爾心中的疑惑,原來能被達爾文隨身攜帶的司杜比,並不是個真正的蠢貨,而是因為多年以來的能量損失,才淪落成了個蠢貨。


    “王,生命之樹此時還沒有任何精華可以提取,最少還要十年才能穩固住基礎,有餘力提供精華。”


    綠霧自動在卡爾身前敞開了一條縫隙,裏麵所有叢生的植物都縮迴了自己的枝椏,有些疲憊的鶯歌手握著法杖從中走出。


    她翠綠色的長發有些淩亂,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剛從床上爬起的慵懶。


    這段時間不眠不休地主持灌注法陣,不可避免地,讓這個無時無刻都保持從容優雅的木精靈族長,暫時鬆懈了自我要求。


    “嗯,先去完成儀式吧。”


    卡爾一把揪斷司杜比具象化出來的長舌,如此說道。


    話音落下,機靈的肉包知趣地立馬拖著,戴芙妮這坨大冰塊朝前邁去。


    它有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雖然不知道因為何種原因,此時主人的心情一定不太美麗。


    卡爾的心情確實很不好。


    而且還是突然之間變得不好。


    鶯歌也察覺出不對,她小心的恭候在一旁,為卡爾領著路,前往綠霧森林的中心——剛剛晉升的生命之樹。


    她心中暗自納悶,開始迴憶自己出場之後的一舉一動。


    請王來為生命之樹命名,這可是一件意義非凡的大好事啊。


    這就相當於得到,未來木精靈一族百分之百的效忠。


    所有利用王命名的生命之樹,輔助誕生的木精靈都會將絕對忠誠。


    肯定與這個無關。


    難不成因為自己沒有好好梳妝,讓王覺得怠慢了?


    這也不太可能啊。


    王的眼中可從來不在意這些小事。


    到底是為什麽呢?


    鶯歌百思不得其解。


    卡爾看著鶯歌走得疑神疑鬼的背影,心中歎了口氣。


    他突如其來的壞心情,與鶯歌無關。


    隻是他覺得落日下的綠霧森林很美。


    如此美景,應有佳人共賞。


    可惜伊麗莎白被芙蘭帶走,黛安娜忙著構築新城,就連一同前來的戴芙妮也處於重傷未愈。


    卡爾終於明白,為什麽所有童話故事的結尾,都是投入到平安喜樂的安穩生活了。


    隻不過他心中有數,這個結尾距離著他還十分遙遠。


    最少最少他也還要宰殺千千萬萬條生命。


    這其中當然包括了,那些高高在上,將整個大陸當作一場遊戲的高等生命。


    此時對於他來說,世界上已經沒有神明了。


    那些自詡神秘的存在,也不過就是一群妄圖來諾德大陸,分食世界規則之力的小偷。


    他之所以梳理了那寥寥幾頁的進化之書一整個月的時間。


    就是因為書中不僅有奧德裏奇夢寐以求的理論知識,還記錄了達爾文的最後一場實驗。


    解剖神明!


    雖然僅僅隻有神明殘留的一截手指。


    達爾文曆經長達十六年的研究。


    不僅研發了生物殖裝,還得到了一個足以顛覆諾德大陸常識的推論。


    神並不是由世界的規則構成,而是一種另類的生命體。


    在當時這個觀念十分超前,那時所有生物都認為自己所信仰的神明,是亙古不變、萬世永存的。


    所以就連達爾文都不敢確信自己的研究成果,將實驗結果封存,隻當成一個假說記錄。


    然而這個假說落到現在的卡爾眼中,光憑直覺他就已經認定了這種說法。


    隻不過他現在什麽也不能說,什麽也不能表露。


    隻能當成若無其事的樣子暗中謀劃。


    ……


    ……


    綠霧森林中心。


    鶯歌終於走完了這趟忐忑的路程。


    路途終點。


    是一棵近百米高、數十米寬的參天巨樹。


    不過雖體型如此巨大,但包裹巨樹的樹皮,還透著一股看起來水盈盈的稚嫩的新綠。


    這樣看起來雖然生機勃勃,但少了時間風霜的打磨,總歸缺少了一份應該存在的厚重質感。


    巨樹周圍,木精靈族群的所有精靈都在此齊聚。


    他們或在樹上刻印著魔紋,或在樹下用魔力浸潤著土壤。


    當鶯歌發出一聲唿哨。


    從專注中脫離的他們,看到騎著巨狼的卡爾到來。


    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頭的動作,自發展露出自己最優雅的姿態行禮。


    與此同時,巨樹無數的枝椏也開始搖晃,如披風一般寬大的樹葉相互摩擦,發出著“嘩嘩”的悅耳聲調表示歡迎。


    然後無數蔓生的樹根從泥土之中探出,它們相互交織聯結,轉眼間在卡爾身前形成了一道通往樹心的拱橋。


    此時的卡爾也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緒。


    他身下的肉包也變得歡快起來。


    它昂首挺胸,沐浴在木精靈尊敬視線的餘光之中,踏上了樹根拱橋。


    樹心之中,似乎有某種空間結界。


    內裏的空間大概有數百個平方。


    其中的空氣香甜得過分,每一口唿吸都讓卡爾感覺到全身的細胞在歡唿雀躍。


    “樹心呢?”


    卡爾疑問道,他環視了一周,在柔和的綠色魔法光芒之中,並沒有發現預想中生命之樹的能量中心。


    “嗷……”


    跟在身後的鶯歌還沒有來得及迴答,敏銳的肉包低嚎一聲,一甩頭叼上來一個可愛的小玩意。


    一個一米高的小樹人,全身墨綠,圓圓的下巴上長滿細小藤蔓組成的胡須。


    有一種看起來既年幼又年老的衝突感。


    小樹人發出“咯咯咯”的笑聲,顯然對自己剛剛躲過了卡爾的探查,感到十分開心。


    新生的他被嚴格保護在樹心實在是太太太太無聊了。


    卡爾笑了笑,食指凝出月華之力,輕點樹人眉心,開口說道:“吾,以國王之名,賜予你根植這片土壤的權利,汝之名——皮皮·威廉姆斯。”


    話音落下,一道翠綠色的種子印記出現在卡爾眉心。


    鶯歌神色古怪。


    她沒有想到卡爾居然沒有使用月神的名義。


    這樣一來,生命之樹成長的節奏可能又要放緩許多。


    “皮……皮……皮……皮,皮皮!”


    得到名字的小樹人皮皮,笨拙地重複著自己的名字。


    他身上的枝椏飛速生長,眨眼就就從光禿禿變得綠色的毛茸茸。


    此時高興的他完全想不到,日後成為諾德大陸生命祖樹時,擁有這個可愛的名字是多麽的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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