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新月城的大賽在篩選出前十後又停賽了。


    因為火山噴發的影響,今年溫泉領整個領地的雨水都特別豐富。


    今早又下起了大雨。


    雨水衝刷走街麵的汙穢,匯入修建完善的下水道中。


    下水道在城外匯入人工河下遊,將新月城的生活汙物排入河中。


    人工河的源頭在城堡後山引來了日落河兩條河道灌注,這兩條河道又剛好可以做為中心城堡的護城河。


    在這個烏雲密布,有些陰沉的天氣。


    老吉姆一身黑衣,拿起門口插在水盆裏昨夜買來的白花,披上一件雨篷就出門了。


    盡管現在生活得不錯,但購買一把雨傘還是太過奢侈,這種精致的手工製品隻有大戶人家才用得起。


    大街上人群裏他看到幾個之前車隊裏的熟人,大家用眼神打個招唿就繼續沉默地朝城外走去。


    他們也都是或多或少受過羅森照顧的人,雖然每次羅森都會特意提起是卡爾大人的意思。


    可眾人心裏有數,他們這層麵的雞毛蒜皮,自然傳不到卡爾大人的耳朵裏,全是羅森有力使力,在其中周旋幫他們要到一個不錯的結果。


    吉姆就因為分工的問題,靠著一同來熔岩城的情分找上了羅森。


    那時候剛一見麵他感覺羅森變了,不再像之前在車隊裏時他所見的老實人模樣。


    他有點害怕羅森會不念舊情,隻好硬著頭皮有些不好意思地請求羅森幫忙調換一下工作崗位。


    被分到去農場耕種的他,已經是受了優待,活不累,錢也不少。


    但他覺得自己還有一把子力量,想要調迴城中和建築隊一起做些雜活,能夠多掙上一點。


    隻記得那時候羅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幫你說說,能辦成的話,應該就是卡爾大人的意思。”


    他連忙鞠躬感謝,被羅森攔下,笑著說道:“都是自己人,別太見外。”


    羅森盡管有些忙碌,還是和他寒暄了一陣。


    出門時他突然發現不是羅森變了,是自己不甘心的自卑心作祟而已。


    那時前一整個月他都是卡爾的車夫,是他自己沒有抓住機會。


    幾天後,他就被調到了城內工作,雖然累但是每個月到手的工錢讓他十分滿意。


    他原本準備等到新月城修建完畢,就去給羅森送一份謝禮,可因為自己分配新房又忙碌了一陣。


    昨晚他聽到城中全民關注的比賽延遲,少了一場熱鬧可看居然是因為要舉辦一場葬禮,他為此還腹誹了幾句。


    後來聽到葬禮是為羅森舉辦時,他不可置信,有些失態地抓著傳達消息的人問了好幾遍,又親自去了一趟城堡看了布告。


    再三確定之後,他心中一片淒然,生活的戲劇性讓他沒來得及道謝的愧疚,像一根粗大的魚刺,哽咽在自己喉頭難以下咽。


    這麽好的人就這麽突然的離去了。


    他拿著準備買張餐布的銅幣,買了一束白花。


    墓園。


    伊麗莎白為卡爾撐著傘,身後是核心眾人。


    雨幕中,卡爾在墓碑上刻下了最後一筆,雨滴帶著石屑融入地麵,地底的羅森終於可以長久地休息了。


    昨天下午,羅森就死在他的麵前。


    一切好似乎曆曆在目,又好似乎從未發生。


    在訓練室裏。


    羅森喝下覺醒藥劑後,就突兀的沒了唿吸。


    奧德裏奇查探鼻息的手指有些顫抖,說出了這個令人難以接受的事實。


    眾人不敢相信地等了一個小時,沒能等到奇跡發生。


    “卡爾大人……”


    冒雨從斷角營地前來的安德魯想說些勸慰的話卻欲言又止。


    他帶著一同趕來的福克斯,一人在羅森的墓碑前放下了一束白花。


    卡爾笑了笑,示意自己沒有問題。


    他指尖撫過羅森冰涼的墓碑,心中沒來由冒出一個問題。


    讓羅森親自決定會給自己寫什麽墓誌銘呢?


    謝謝卡爾大人。


    十有八九應該會是這句話。


    卡爾並不覺得自己對羅森有什麽恩情,自己賜予他的覺醒藥劑還帶走了他的性命。


    他眼神低垂,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葬禮由虎克主持,羅森沒有家人,由卡爾含淚念完了追悼詞。


    氣氛沉重得要命,烏雲好像就在眾人頭頂一米,將整座天幕都壓在了眾人心頭。


    虎克特意說了幾段糗事,講到自己斷腿的那天晚上,不小心尿了羅森一手,他笑中帶淚。


    葬禮過後,卡爾帶著人員離去,留下時間給羅森在城中的朋友們祭奠。


    他離開之後,葬在白色花海裏的墳包裏,誰也看不見的棺槨之中,羅森的肉體瞬間腐爛,隻剩下一具慘白的枯骨。


    ……


    ……


    枯木穀。


    一道的矯健身影手握彎刀,靈活地穿梭在詭異的歪脖子樹叢中。


    亞曆山大現在壓力山大。


    雖然比賽推遲讓他在之前比賽受的傷得到休養,可決賽的方式太出人意料了。


    他們少年組的比賽地點被放在了之前狼群居住的枯木穀,穀中有三名成年獸人貼身著攜帶通關信物。


    他們被蒙上眼睛隨機放在穀中某處。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規則限製,也沒有禁止任何自帶的物品。


    隻要誰能拿到信物,誰就晉級前三。


    此外每個人身上也有必須戴在胸前的銘牌,隻要銘牌被摘下也就等於被淘汰。


    亞曆山大一手護住自己銘牌,免得倒黴的被樹枝鉤下,一手挑開歪脖子樹層層疊疊遮擋視線的枝椏,探出視線緊張地尋找著同伴。


    他在耕地開墾時和獸人們打過交道,那種比牲口還恐怖的身體素質。


    如果不能通力合作,年幼的他們絕對不可能獨自戰勝獸人。


    與此同時。


    納爾也正在焦急地尋找一同前來的人,五分鍾之前,他無意間撞見鐵匠家的小兒子庫列被獸人淘汰。


    庫列作為他們中最健壯的人,三兩個迴合就被獸人拿下。


    庫列在之前比賽中令納爾感到記憶深刻的巨力,在獸人麵前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直接被獸人連著長杆鐵錘一起扯著離地,納爾立即知道局勢已死,悄然離開了戰鬥區域。


    他明白這其中如同鴻溝般的實力差距之後,心生一計,隻要讓大家都出局,他最後出局,這樣一算應該也是前三。


    “納爾,看這!”


    一塊小石子丟到了他的腳邊,把他嚇了一跳,他扭頭看去,身後一棵歪脖子樹下小湯姆再向他招手。


    他立刻舉起手指示意噤聲,壓低身子向小湯姆走去。


    小湯姆是個孤兒,父母死後,他一個人混跡在熔岩城街頭幹點跑腿的雜活維生,悲慘的遭遇並沒有讓他對生活失望,臉上總是笑盈盈的很討人喜歡。


    在納爾看來,小湯姆除開每日跑腿鍛煉出的身體素質不錯之外,能和他們一起進入決賽隻能說是運氣不錯,好像每次都是在落敗的邊緣戰勝對手。


    正在潛行的他眼底閃過一絲陰險,決定在靠近後,出其不意將小湯姆的銘牌摘下。


    心中雖然如此想著,麵上他還是偽裝成另一副模樣。


    他邊走邊輕聲溫和說道:“小湯姆,小心一點,我們兩人組隊吧。”


    小湯姆露出無害的笑容,點了點頭。


    納爾笑了笑當作迴應,繼續貼近。


    看納爾接近,小湯姆快步上前,一腳踹在了納爾後腰。


    突然施加的力氣讓納爾一個趔趄就翻倒在地,小湯姆拿出一把連刀柄都沒有,隻是用油布纏著鐵片,勉強可以稱為匕首的東西,挑下了他的銘牌,飛速離開。


    一隻烏鴉從空中飛下,“嘎嘎”怪叫兩聲落在他想要起身追擊的肩頭。


    納爾一臉懊惱,知道自己慘遭淘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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