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卡爾再次出現時,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沒有寒風侵襲的北境夜晚,反而有一種恬靜的美麗。


    皓月當空,繁星閃耀。


    篝火中幹枯的鬆枝泌出油脂,火星劈啪作響。


    羅森已經在最溫暖安全的位置,鋪好了卡爾安睡的帳篷。


    他是卡爾用10枚銀幣的代價,第一個簽下賣身契的農夫。


    他身材高大健碩,膚色黝黑,短而粗的頭發像鋼針一般,隻是耷拉著的眼角有些顯老,一臉苦相,實際上真實年齡隻有24歲。


    卡爾拿著兩個空碗走近,看著在鏡片中淡綠色數字達到“42”的羅森,率先開口道:“羅森,你今晚休息,讓科裏昂兩兄弟替你值夜。”


    羅森用木錘錘入帳篷的最後一顆固定釘,不解說道:“卡爾大人,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科裏昂兩兄弟昨天夜裏剛剛輪值過 ,雖然路途十分勞累,但憨厚的羅森也不想占這種便宜。


    卡爾將空碗交到羅森站起後自覺伸出的手中,堅持說道:“按我說的做,明天我會做一張新的值夜安排。”


    羅森撓撓頭,拿著空碗退下。


    卡爾側身鑽入帳篷,不一會後,篝火邊傳來科裏昂兄弟幾聲刻意的陰陽怪氣的抱怨。


    他們實在想不到哪裏得罪了這個年輕的領主大人,竟讓他們連著值夜。


    雪花如情人的手掌輕撫著高大的鬆林,飛雪的溫柔眷戀沙沙作響。


    時間飛快流逝。


    臨時營地之中的動靜逐漸微弱,響起此起彼伏的酣睡之聲。


    一直閉目養神的萊卡又等了將近四個小時。


    淩晨左右,他感覺時機已到,突兀地從馬車旁睡袋之中坐起。


    圍坐在篝火邊的科裏昂兄弟,小科裏昂已經睡著,大科裏昂的腦袋垂在篝火邊起起伏伏,昏昏欲睡。


    萊卡從雪地靴中摸出一把鋒銳的匕首,操縱著肥胖的身軀,在雪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腳步聲,慢慢靠近篝火。


    一分鍾後。


    兩具屍體一左一右平穩安睡於篝火旁,月光之下血色如墨,如一幅寫意山水畫將火堆旁清掃出來的土地塗抹得韻味十足。


    萊卡神情冰冷,見慣了死亡的他在小科裏昂的棉衣上將匕首擦拭幹淨,直起腰一步步走向卡爾的小帳篷。


    他才不是落魄騎士,真實實力達到三階的他,在希爾伯爵麾下的紫金軍團之中都能當上名中隊長。


    殺一群土裏刨食的農夫和手無縛雞之力的貴族少爺,他甚至覺得有些無聊。


    輕快地步伐很快走近帳篷,他用匕首輕輕挑開門簾。


    帳篷內裏,貴族少爺正躺在厚厚的獸皮地毯上縮在被子之中。


    他不禁輕笑一聲,死到臨頭了睡得比他香多了。


    年輕就是好,倒頭就睡。


    他箭步跨出俯身一刺,精準紮向棉被之人的咽喉處。


    不料,手中匕首像是紮入一團棉花,絲毫沒有撕裂血肉的快感。


    難道刺歪了?


    絕不可能!!!


    他在貧民窟摸爬滾打這麽些年,手中最少沾染了數百條人命。


    憑他對人體構造的了解,絕不可能刺錯位置。


    他心中瞬間想明白事情敗露,急忙抽身而退。


    不過晚了一步。


    在寒冷中埋伏許久的卡爾,將他做好手腳的帳篷拉索劃斷,保暖的羊皮帳篷就像是一個大麻袋,將萊卡裝入其中。


    萊卡沒有預料過如此情況,不過老道的戰鬥經驗讓他做出了最正確的判斷。


    他激發鬥氣,匕首之上亮起五厘米長的橙色光芒。


    匕首被光芒附著之後,銳不可當,他一陣揮舞,三下五除二就將羊皮帳篷切得四分五裂。


    他很詫異,不知道自己從何時開始就被發現,不過這些小小伎倆,最多也就是讓他多費點周章罷了。


    鬥氣外放擺在明麵之上的三階實力,完全可以輕鬆碾壓局勢。


    當最後一塊阻擋視線的羊皮掉落,滿臉猙獰正準備大開殺戒的他看到帳篷之外,早有準備的卡爾展開了一份藍色卷軸。


    他心中咯噔一聲,神色僵硬。


    一道彎月般的冰刃,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狠狠與他撞了個滿懷。


    冰刃嵌入了他的身體,他像一塊切不開的夾生牛排,癱倒在地,奄奄一息,任人宰割。


    魔法爆發的波動,驚醒了正在熟睡的眾人。


    一整個過程說來繁瑣,實際也就是短短數秒就發生完畢。


    卡爾有些心疼,心疼他藏了6年的底牌。


    這張三階冰刃術卷軸,是他十歲時在媽媽的私庫中選下的生日禮物,也正是在那一年年底,薇恩才被他那愚昧的父親收為小妾。


    自那以後,他也就再沒有過生日。


    驚醒的眾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見,人聲嘈嘈,慌亂地尋找能用來護身的武器。


    隻有羅森簡單披上衣物,拎著木錘最先衝到卡爾身前。


    他緊張道:“卡爾大人,您沒事吧?這是什麽情況?”


    卡爾揉了揉眉心,激活卷軸雖然不需要什麽精神力,但對於沒有修行過魔法的他,還是有些精神衝擊。


    他盡量放大自己說話的聲音,好讓眾人了解情況並安穩局麵,他大聲說道:“萊卡襲擊了科裏昂兩兄弟,然後意圖襲擊我,被我察覺擊殺,不要驚慌,吉姆你帶人先把屍體處理,免得引來野獸。”


    話音落下,場麵變得異常安靜,片刻後又響起不可置信的議論紛紛。


    還沒死透的萊卡大口喘著粗氣,艱難地想要運轉起已經被凍結的鬥氣。


    眾人驚愕片刻後,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按卡爾所說開始忙碌。


    在卡爾眼中,眾人的數值都有所跳動,也許是因為劇變,或者是覺得對陌生的他更為陌生,大部分都在下降,隻有少數幾個略有上升。


    唯獨羅森從“43”躍至“65”,淡綠色的數字顏色變成了綠色。


    羅森眼神感激看向卡爾,他再後知後覺都明白如果不是被卡爾調換,現在身死之人就不會是科裏昂兄弟而是他了。


    卡爾扯扯嘴角,在黑暗中潛伏這麽久也有些疲倦。


    他冷冷說道:“羅森,送他一程,我先去馬車上休息一會,你組織下營地秩序,天一亮我們繼續出發。”


    羅森點點頭,心中的後怕轉化為了憤怒,拿起木錘輪圓了敲擊在冰刃之上,一下一下將萊卡分為一大一小兩塊屍體。


    正在搬運積雪覆蓋屍體的吉姆,聽著“邦邦”響起的錘聲心中戚戚。


    他小聲和身前同伴嘀咕了一句:“萊卡死了,我們要是又碰到盜匪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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