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霖聲音一哽,一時表情有點落寞,倒是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趙宜歡看著他突然垂下來的眼瞼,也懂了他的意思。


    沒想清楚該怎麽迴話,一時兩人都有些沉默。


    默不作聲地吃著葡萄。


    等一飯盒葡萄吃完,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國營飯店。


    “你”


    “你”


    路邊大樹下,兩人同時開口,又都被對方打斷。


    “你先說吧。”趙宜歡道。


    李建霖清亮的眼睛凝視著趙宜歡:“我知道,我們認識的時間還不長,但是,我喜歡你這一點,千真萬確,我想把你介紹給我父母認識,也想跟你一起創造革命友誼。”


    趙宜歡靜靜地聽完,前半句還很感動,後半句,革命友誼,一時有點想笑場。


    狠狠地憋住了,仰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男人,身姿挺拔,強壯,讓人很有安全感。


    在這個陌生的時代,有這麽一個人關心,愛護自己,趙宜歡其實很想依靠對方。


    但是,童年的經曆,讓她對婚姻有些抗拒,兩個人真的能攜手走一輩子嗎?


    她很懷疑,看著眼前此刻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男人。


    趙宜歡握緊了雙拳,她決定,賭一把。


    賭贏了,皆大歡喜,賭輸了,那就好聚好散。


    隻不過,有些話要說清楚。


    “好,我決定了,讓你做我的對象!”趙宜歡忽然開口道。


    啊,李建霖剛開始還以為聽錯了,看趙宜歡笑臉如花地看著自己,李建霖覺的,自己被巨大的驚喜砸中了。


    一時嘴角漾開,剛提起一絲笑,就聽她又說道:“不過,如果我們以後結婚的話,過幾年再生孩子,你能答應嗎?”


    結婚,不著急生孩子,李建霖雖然覺得有些奇怪,慎重的考慮了一番,還是點了點頭。


    見他答應了,趙宜歡直接笑著宣布:“好,以後李建霖就是我趙宜歡的對象了。”


    “真的嗎?”他再確認一遍。


    “真的。”趙宜歡側過臉看著他,斬釘截鐵地道。


    “趙宜歡以後你就是我的對象了。”李建霖大聲地說道。


    兩人跟個小孩子似的,宣示自己的主權。


    跟昨天一樣,李建霖推著自行車,兩人並排走著,又有點不太一樣,氣氛不一樣了。


    兩人都帶著笑,走到靜辟處,看左右無人,兩隻手時不時地碰撞到一起。


    趙宜歡屈起小指,撓了撓李建霖的手心,看李建霖耳朵泛紅,又趕緊放開。


    一而再,再而三,李建霖的耳朵都紅透了,心裏癢癢的。


    走在路上,怕被人瞧見,他隻能狠狠地忍住,想出聲阻止她,又有點舍不得。


    隻能小心地調整唿吸,緩解身體的異樣。


    趙宜歡玩夠了,這才放過他,收迴自己的手,規規矩矩地走路。


    看她的手不來作亂了,李建霖又有些失落,調整了下思緒,跟趙宜歡說起了他家的事。


    “我爸是機械廠的副廠長,我媽是街道婦女主任,已經退休了,我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


    哥哥在部隊,已經結婚生子了,妹妹比我小三歲,去年已經嫁人了。”


    李建霖一口氣說完,側過臉看著趙宜歡。


    趙宜歡局促地笑了出來:“所以說,你們家就你一個單身漢了啊。”


    李建霖臉上表情一垮,這是什麽話:“現在不是了,我也是有對象的人了。”


    說著,一把抓過趙宜歡的手,緊緊地捏在手心了,過了一瞬,才不舍得放開了。


    感受著手上突如其來的溫度,又猛的消失,趙宜歡嬉笑道:“是,你可算是有人要了。”


    這話李建霖沒反駁,反而很認同,深情地看著趙宜歡:“跨越這麽多個城市,咱們在榕城相遇,可不就是等著你來接收我的嘛。”


    這可不是隻是城市之間的跨越,趙宜歡跨越的可是兩個時代,不過,這話可不能說出來。


    這個秘密,隻能是自己一個人知道的秘密,哪怕是枕邊人都不能透出分毫。


    趙宜歡微笑著低了下頭,轉而說起了自家的事兒。


    “你應該知道吧,我是從滬市來的。”


    李建霖點點頭,同一趟火車,雖說他上車晚,也有點印象。


    趙宜歡繼續說:“我是家裏的老二,我們家有大哥,有小弟和小妹,怎麽說呢,自小不受家裏得重視,而且,我是我奶奶帶大的,跟父母兄弟的感情都一般。”


    幾句話概括了她的家庭,有原主的,有她自己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聽她語氣平淡地說著這些話,李建霖心狠狠地糾起。


    情不自禁道:“以後,我疼你。”


    “好,我就等著了。”趙宜歡言笑晏晏,好似剛剛那個情緒低落的人不是她一般。


    看她笑了,李建霖的心也跟著輕鬆了不少,忙轉移話題。


    “我周末迴家去,跟我爸媽說說你,他們肯定會非常高興的。”


    看李建霖這麽言之鑿鑿,趙宜歡不禁問道:“你爸媽他們好相處嗎?”


    “我爸那個人比較嚴厲,不過,對兒媳婦兒態度挺好,一般隻罵我們,跟我大嫂說話輕言細語的,跟我大哥那就是指著鼻子罵。”


    看趙宜歡聽的認真,李建霖又說起他媽:“我媽呢,婦女主任退休,去年退的,說話一套一套的,但人心地好,就是嘮叨了一點兒,她看到你,肯定會很喜歡的。”


    湊到她耳邊小聲道:“我媽和我妹那人,就喜歡長得好看的。”


    趙宜歡笑的花枝亂顫,合著母女倆還是個顏控。


    看趙宜歡一笑,臉上表情那麽生動,眼睛像是會發光一樣,李建霖忍不住的想摸摸她的眼睛。


    手剛抬起來,趙宜歡也定住了似的,等著他下一步的動作。


    “是誰在那裏,是不是搞對象的!”一個嚴厲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趙宜歡心肝兒顫抖了下,轉頭瞟了一眼,是紅袖章,忙拉了拉李建霖的袖子。


    李建霖當機立斷騎上車,示意趙宜歡跳上來。


    等趙宜歡坐上車,李建霖飛快地蹬著車,一眨眼的功夫自行車就溜出老遠。


    後麵遠遠傳來氣喘籲籲地罵聲:“小兔崽子,你們別讓我逮到。”


    等騎了好遠好遠,已經過了三條街了,李建霖才停下自行車,轉身看著趙宜歡。


    趙宜歡雙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擺,這會兒兩人對視著,眼睛裏倒映著對方的臉,嘴角都帶著笑。


    過了會兒,趙宜歡被他灼熱的目光看得有些羞窘,忙別過臉。


    看了眼天空,繁星閃爍,不由得驚唿:“今晚的星星真亮呀。”


    李建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是很亮。”


    夜風撫麵,涼快極了。


    “我們迴去吧,挺晚了的。”趙宜歡道。


    “好,坐穩了。”李建霖說完,騎著自行車向紡織廠蹬去。


    車子起步,趙宜歡一個踉蹌,忙抓緊李建霖的衣服,看他越騎越快,驚慌之中,幹脆雙手環著他的腰,用力地抱住。


    感受著腰上的溫度,李建霖嘴角偷偷揚起。


    很快,紡織廠就到了,趙宜歡忙鬆開手,跳下車。


    圍繞在腰上的熱度瞬間消失,李建霖不由得有些失落,但也無法挽留。


    隻能看著她走進紡織廠的大門。


    “再見。”


    “再見。”


    趙宜歡走出幾步,迴頭看李建霖還坐在自行車上,雙腳點地,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


    一時衝動,腳步輕快地,快步跑到李建霖麵前,踮起雙腳,輕輕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不敢看他的表情,馬上又退開,轉身往宿舍跑去。


    李建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還有點濕潤,目瞪口呆地在門口駐足了好一會兒。


    這才帶著砰砰跳個不停的心地迴了機械廠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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