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吧。”夏白眺望著遠方,有些蒙蒙亮的天色,神在在道。


    一邊說著,一邊又打了個哈欠。


    一晚上沒有休息,她也有些疲倦了。


    迴到景區中心,傅航沒有和夏白他們迴酒店。


    而是直接道別後,約定了有空去看那小鬼雕塑,便跟著道協的人離開了。


    西鎮中的原住民,開始出來活動,做生意的小店鋪,也開了門。


    一切看起來,都和平常別無二致。


    他們還不知道,景區裏的表演,今日是無法進行了。


    常平看著關門的米線店,有些感慨。


    “其實……他做的米線挺好的……”


    隻是,再也吃不到了。


    夏白掃他一眼:“你可以去吃豆漿、油條、小餛飩……”


    可以選擇的吃食那麽多。


    常平:……


    常平心頭的那一點感慨,一下子就被搞沒了。


    無奈的搖了搖頭,老板還是這樣不解風情。


    “行,那我們去吃豆漿油條小餛飩……”


    吃過早飯,二人帶著常霖,在西鎮又轉了一圈,才退房離開。


    ————


    和來的時候一樣,又轉了幾趟交通工具。


    靠在飛機椅背上,夏白出神的看著窗外的雲層。


    手中捏著那小鬼雕塑,不自覺的摩挲。


    暗暗思考著,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把這幕後之人給揪出來。


    每次他做下那些事後,都滑不溜手的直接消失。


    任憑怎麽調查,都找不到他的蹤跡。


    整個人,就仿佛沒有來處、沒有去處,憑空出現在每個事件的現場一般。


    她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注意到,鄰座一個男人,在看到她手中的小鬼雕塑後,驟然繃直的身體。


    男人麵色陰晴不定,仿佛想到了讓他極為痛苦的事情。


    高大身軀,竟然蜷縮在一起。


    “先生,你還好嗎?”來迴走動的空乘,發現了他的異樣,彎下腰低聲詢問。


    這一開口,也將夏白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因為被空乘擋著,她並沒有看到男人的身形。


    隻聽一道低沉沙啞的男聲響起。


    “沒……沒事,謝謝。”


    “好的,有需要您隨時叫我。”空乘落落大方的站起身。


    這時候,夏白才看見了男人的外表。


    在看清楚他臉的一瞬間,夏白頓了頓,隨即若無其事的低下頭。


    隻是,捏著小鬼塑像的手更緊了。


    “那個……”


    等空乘走後,男人期期艾艾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夏白沒有抬頭,就知道是在和自己說話。


    “怎麽了?”她問。


    對於他的目的,夏白其實心知肚明,隻能感歎,這也太巧了一點。


    男人問道:“您手中的這墜子,是從哪兒來的?”


    怎麽和他以前見過的,如此相像?


    夏白沒有迴答,反問道:“能說一下,你上次見到這雕塑,是在什麽時候嗎?”


    “這……”男人眉宇間閃過痛色,似乎迴憶起了他極為不願迴憶的事情。


    “十幾年前……在我妻子旁邊,見過類似的吊墜……”


    隻不過,當時他沒有把這個東西當迴事。


    後來迴想,妻子出事當天的記憶,才注意到這東西。


    但是再想找尋,卻是找尋不到了。


    夏白喃喃道:“十幾年前……”


    原來那幕後之人,已經布局這麽久了嗎?


    見她又陷入自己的思緒中,那男人著急道:“小姑娘,你還沒有告訴我,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抱歉。”夏白抿唇:“不是很方便。”


    “不過……”她話風一轉,問道:“我能問一下,你為什麽對這個吊墜這麽關注嗎?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男人露出為難的神色,半晌,才長長的唿出一口氣。


    “罷了,遇到就是有緣分,跟你說說也沒什麽。”


    男人似乎是想通了什麽,情緒不像剛才那樣緊繃。


    他放鬆的靠在椅背上,目光悠遠,顯然是陷入了自己的迴憶中。


    “這件事情我已經憋了太久,再憋下去我就要瘋了……想當年……”


    男人和他的妻子,是一對青梅竹馬,從小就在s市長大。


    工作以後,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一起組建了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在當時,二人都是中專畢業,分配了比較好的單位。


    怎麽看,都是令人羨慕的一對。


    並且,婚後很快,他的妻子就懷上了身孕。


    夫妻二人,每天暢想著未來孩子的模樣。


    說到這裏的時候,男人的臉上還帶著一絲微笑。


    這段時間在他的記憶當中,隻有美好和幸福。


    “可是……”


    男人的臉色,瞬間變得痛苦和扭曲起來。


    仿佛剛才,他臉上的幸福,隻是一層脆弱的表象。


    “不見了……我的妻子……”


    當他的妻子,懷孕9個多月,即將臨盆的時候。


    單位給他派了一次出差任務,時間不長,僅僅隻有三天。


    按理來說,他的妻子快要生產。


    單位領導是不會,如此不近人情的安排他出差。


    但是,誰讓當時,他們單位的技術員隻有兩個。


    另一個已經被派出去了。


    他作為剩下那個,必須去隔壁市,幫扶兄弟單位。


    畢竟一台機器停工一天,對於國家來說都是一筆損失。


    當時的人很淳樸,心裏想的都是,如何降低損失,賺取更多外匯。


    他的妻子,即使大的肚子,也沒有埋怨半句。


    反而萬分支持他的工作,還叮囑他安心工作,不要擔心自己和孩子。


    可就是這一走,他與妻子就再也沒有見過麵……


    男人捂住臉,發出痛苦的嗚咽。


    引得周圍的乘客都看了過來。


    常平帶著常霖坐在前麵,聽見這個動靜,詢問的視線落在夏白臉上。


    夏白輕輕搖頭,示意沒有大礙。


    常平這才放鬆。


    男人抹了一把臉,眼尾的紅痕還沒褪去。


    “抱歉,我的情緒激動了……”


    夏白還沒說話,前座一個大叔,插嘴問道:“那你媳婦兒到底去哪兒了?不會是和人跑了吧?”


    一邊說著,一邊發出‘嘖嘖’的感歎。


    “女人呢,快生了都不安分。”


    “你胡說什麽?”男人捏緊了拳頭,瞪著一雙眼,恨不得把說這話的人撕了。


    那大叔瑟縮了一下,訥訥不言。


    生怕真挨一拳頭。


    夏白也道:“妄造口業,好自為之。”


    男人臉上的怒意還沒消退,咬牙道:“出完差那天,我迴到家……”


    發現家裏沒人,他還以為妻子迴了娘家。


    因為是青梅竹馬的緣故,即使二人結婚搬出來住,也離的雙方家裏不遠。


    當他滿心歡喜,去接妻子迴家的時候。


    丈母娘和老丈人,卻告訴他,妻子這兩天根本沒有迴過娘家。


    心裏突然湧起一種不安的感覺。


    妻子懷孕9個多月,單位怕她出事,已經讓她提前迴家待產。


    而她挺著那麽大的肚子,不迴娘家又能去哪裏?


    後來他找遍任何一個,妻子可能去的地方。都沒有發現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就連妻子的朋友也都說,這幾天沒有見過她。


    夏白默然。


    她知道男人的妻子去了哪裏。


    但是,在當時的情況下,男人想要找到人,簡直是天方夜譚。


    隻能輕聲打斷他絕望的情緒,問道:“那你報警了嗎?”


    男人點點頭:“當然……”


    無論在哪個年代,有人失蹤,第一反應當然是報警,讓警方幫忙尋找。


    男人也不例外,他在自己找尋了一天後,便果斷的選擇了報警。


    警方在調查後,發現妻子並沒有和人結怨。


    並且,家裏的擺設也沒有遭到破壞。


    那個年代也沒什麽攝像頭,所以,隻能得出一個,妻子是自己離開家的結論。


    他當然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可不論他再怎麽苦苦哀求,這件案子還是以這樣的結果結束了調查。


    男人不死心的繼續自己找尋妻子,連單位都顧不上去,整日裏遊蕩在大街小巷,逢人便問,有沒有見過一個懷孕9個多月的女人。


    雖然因為他妻子失蹤,廠裏領導對他抱有同情。


    但是這樣整日領著工資,還不去上班的行為,到底引起了部分人的不滿。


    當廠子效益不好時,他便成了第一批下崗的工人。


    雖然心裏知道,妻子肯定是出事兒了。


    但是他仍舊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


    萬一……萬一……真的是妻子自己離開了家呢?


    所以當下崗之後,他便徹底放飛自我,拿著廠子給的買斷錢,跑到了外地,進了第一批貨,又倒迴s市售賣。


    幾年的時間裏,他生意越做越大,跑的地方也越來越多,可始終沒有找到妻子在哪裏。


    這些年,他送走了因為妻子失蹤,而跟著擔憂操心的雙方父母。


    並且一直沒有再婚續娶。


    導致他雖小有資產,但仍舊孑然一身。


    每年到了妻子失蹤的月份,都要從外地飛迴s市,給四位老人掃掃墓。


    講述一下找人的近況。


    周圍幾個,也跟著聽了全部故事的乘客,有感性的,已經小聲的抽噎起來。


    對於男人的深情,和他們愛情的悲慘遭遇,感到同情和唏噓。


    聽見別人哭了,男人反而擠出一個笑,安慰道:“謝謝你們,願意聽我說這麽多。其實這麽多年,我也已經認命了。我相信,等死了以後,還能見到我的妻子。”


    所有人都聽得一陣沉默,這種失去摯愛的痛苦,不是三言兩語的安慰就能度過的。


    一路上,周圍的空氣都寂靜了不少。


    等下了飛機,出航站樓時,夏白開口叫住了他。


    “你家往西七百米……柳樹下……會找到答案。”


    說完,在男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夏白轉身離開。


    和等行李的常平匯合後,順手摸了一把常霖的小腦袋瓜。


    歎了口氣:“誒……”


    常霖睜著懵懂無辜的眼,看著她。


    不知道姐姐為什麽,要摸著自己的腦袋歎氣


    難不成是怪自己,把符紙全部霍霍了,所以姐姐不高興了嗎?


    想到這裏,常霖露出一個討好的傻笑。


    “傻笑什麽…”


    說著,又揉了他一把。


    ————


    男人愣愣的,看著夏白背影。


    嘴裏喃喃道:“往西……七百米……”


    心中大膽浮現一個猜測,可是,他又不願意相信那是真的……


    幹笑兩聲:“開玩笑的吧……肯定是……”


    可是,他的心裏還是惦記著這句話,一路失魂落魄的迴到家。


    他的家,還是當年的模樣,就連當年妻子買迴家的假花,也被他小心翼翼的保存著。


    這些年,無論他做生意,經濟多緊張的時候。


    也從來沒有想過,打這套房子的主意。


    他覺得,隻要房子還在,妻子總有一天會迴來。


    怕房間落灰,所有的家具上,都罩著一層白色塑料布。


    男人站在房間裏,懷念的掃視過每一個,他和妻子共同置辦的物件。


    那大屁股的電視機,早就不能用了,但依舊被他好好留著。


    這個家的每一寸,都留著他們夫妻二人當年幸福的過往。


    男人強壓的悲傷,再也忍不住,他靠在牆上慢慢的滑坐在地。


    雙手捂著臉,失聲痛哭。


    等他哭夠了,又想起夏白的話。


    猶豫半晌,定了定心神,聯係上了自己在這個城市的發小。


    幾人結伴,來到了夏白指引的地方。


    路上,聽了他的話,幾個發小還有些質疑。


    “哥,你該不會是碰到騙子了吧。”


    “哪有這麽巧,坐個飛機就能碰上大師。”


    “是啊,哥幾個知道,你找了嫂子很多年,但也不要什麽人的話都信……”


    ……


    男人沉默著,突然道:“無論如何,我要去求證一下。如果是真的,我總要為你們嫂子討迴公道。”


    聞言,他的幾個發小還想勸。


    但是,也知道自己兄弟這些年,找人找得辛苦。


    隻能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


    罷了,兄弟想做什麽,他們配合就是了。


    等真的按照夏白的話,往西走了700米,果真看到一棵二人合抱粗的柳樹。


    眾人皆是震驚。


    他們雖說在這裏生活多年,但從來沒有注意過,一棵樹離家的距離。


    可是有人居然能斷言,這樹離兄弟家的距離。


    難不成,這人真的是個大師?


    那她說的,柳樹下會找到答案……也是真的?


    一時之間,眾人驚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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