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圍棋桌前落座,不待她招唿,蔣屹乾丁點兒不見外,也跟著坐在她左手邊,甚至撣了撣桌麵的灰塵。


    隨後,他從懷裏掏出折疊好的信封,放在桌麵上,推到夏白麵前,輕抬下巴,“喏,看好了,這可是酆都大帝親自簽發的聘用書。”


    手中靈力運轉間,紙張最外麵包裹的禁製悄然散去。


    夏白:……


    整挺好,除了酆都大帝的法印,通篇廢話,重點一句沒提。


    看來地府不僅缺錢,還缺起草文書的工作人員。


    蔣屹乾見夏白不出聲,隻好眼巴巴的盯著她,“怎麽樣,還有什麽問題?”


    夏白:“薪資待遇怎麽算?”


    “啊?”蔣屹乾愣住,不是,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直接嗎?


    “怎麽了?是什麽都沒有嗎?”


    他的愣神,讓夏白的神色危險起來,“堂堂陰曹司城隍,該不會想要誘騙無知少女打白工吧?”


    自蔣屹乾甫一出現,夏白就看穿了他的身份,那純正的鬼氣,與功德金光,絕不是普通鬼魅能擁有的。


    沒想到地府對於這件事的重視程度,比她想的還要高。


    倒是蔣屹乾,被無知少女本人哽了一下,忙道:“有的!有的!”


    邊說邊掏合同,“大致情況你師父說之前給你托夢了,具體細節也和酆都大帝談好了。”


    蔣屹乾指了指房子,“這座宅子租借給冥界一百年,作為地府駐陽間辦事處總部。租金與你的編製費用兩相抵消,這是正式合同,你過目。”


    夏白一看這所謂的聘用合同,還是a4紙宋體的標準格式,除了聘用單位是酆都大帝的法印,其餘都和陽間的格式一模一樣。


    而且,在此基礎上,還加上了地府的五險一金,為她百年後都留了一份保障,該說不說,這條件該死的貼心。


    看來,下麵這些年現代化做的挺不錯。


    怪不得通貨膨脹,資金緊張,都得聘請她在陽間賺錢了。


    指著其中一項條款,夏白問道:“無底薪的意思是?”


    “是這樣,你也知道,地府現在搞發展,最近整修了黃泉路、奈何橋等市政工程,財政預算吃緊……”


    “你的編製本就是預算外支出,給你上保險的錢,都是走酆都大帝私人賬戶。所以,底薪方麵……”


    夏白點頭,“懂了。”幹活才有錢拿。


    還不等蔣屹乾鬆口氣,夏白又問,“那提成五五分成,是我接任務,自主報價嗎?”


    “稅前還是稅後?”


    “地府是否需要我申報個人所得稅?”


    “出任務有餐補住宿交通嗎?”


    ……


    蔣屹乾被她念得頭大,連忙打斷,“停停停,一樣樣來,一樣樣來!”


    半晌,夏白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滿意的簽了字。合同一式四份,她留一份為底,妥帖的收進口袋中。


    而蔣屹乾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他是真的沒想到,夏白這個初出茅廬的丫頭,能比地府老鬼們還要難纏千百倍,每一個字都被她扣著問了又問。


    這就是現代社會培養出的,熟讀勞動法的大學生嗎?他是不是也該招幾個高學曆的鬼了。


    相比於來時逗弄小輩的惡趣味,現在蔣屹乾隻想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遠離這個魔鬼。


    從懷中掏出一枚魑虎印,放在桌上,“這是冥界為陽間辦事處特地打造的印信,陽間辦事處職級與三司平齊,以後你就是夏處長了。”


    聽著挺唬人。


    “嗯,整個部門隻有我一個人的光杆處長。”


    “有自主任命權,你這可是實權部門,還怕沒有屬下?”


    說完,蔣屹乾也覺得自己這番詭辯有點兒離譜,不再看夏白,扔下一句‘日後再聯係’就匆匆離開了。


    等蔣屹乾的氣息從這條街上徹底消散,夏白拿起那枚小巧,卻蘊含著陰間法則之力的魑虎印,在手中輕拋,旋即輕笑著站起身。


    蔣屹乾不知道的是,夏儀和酆都大帝私下達成的協議中,有地府承擔夏白在陽間全部因果這一條。


    昨日那番嚐試,也證實了,她確實沒有感受到因果線的纏繞。


    她可不信這麽一座破宅子,就能換來這麽大的好處。


    罷了,管他什麽妖魔鬼怪,斬了再說。


    可不能辜負老頭子為她籌謀這一番。


    --------------


    “嗯?”


    察覺到店鋪內有客上門,夏白將那魑虎印隨意扔進口袋。


    在她這兒,什麽事兒都沒財神爺重要。


    穿過後院與門麵的隔柵門,夏白將一枚銅錢撿起,那罩著鋪子的結界,消散於無形,等待著再次被主人喚醒。


    “你好,要買點兒什麽?”


    看著女人的麵相,夏白腳步稍頓,隨即正常招唿到。


    田翠娥從混沌中驚醒,抬頭一看,精神恍惚間已是走進了紙紮鋪子,粗糙幹瘦的手掌,無措的搓了搓衣擺。


    “我,我想買一套男士壽衣。姑娘你這兒,有沒有現貨。”


    “現貨當然有,但是……”夏白拖長了尾音,意有所指道:“我看您兒子,還不到用壽衣的地步。”


    “可是,可是醫生都說沒法子,昨天就讓我們辦了出院手續……”


    田翠娥說著,想起躺在床上,瘦的皮包骨,早已意識不清的兒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手上的硬繭劃的她臉頰刺痛。


    想起老伴來時的交代。不敢離開兒子太久,忙道:“姑娘,除了壽衣,再給我拿二十米白布,二十米黑紗,五十本元寶紙……”


    “大姐,您和一小丫頭買什麽東西?”


    突然,門外出現一道男聲,嚷嚷到。


    “年輕人什麽都不懂,能給您準備好嗎?來我這兒瞅瞅,指定給您置辦的利利索索。”


    夏白瞥了一眼門外搶生意的禿頭,沒搭理他。


    對著驟然被打斷,神情有些茫然的田翠娥道:“觀您麵相,子女宮飽滿,不該是子女早夭的命格。現下雖發青凹陷,但還不到辦喪事的地步。您兒子的病,隻怕有蹊蹺。”


    田翠娥這才意識到,她根本沒說過是給兒子買壽衣,那這小店主……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顫抖的手緊緊握住夏白的胳膊,“姑娘,不,不是。大師,求求您救救我兒子,我們老兩口就這麽一個兒子,他要沒了,我和他爸可怎麽活啊……求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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