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輕,蕭硯堂卻聽得很清楚。


    他鬆開了懷中的玉人,他的目光凝視著她的那黑白分明,陌生而疑惑的眼睛。


    蕭硯堂瞳孔一縮,聲音驟冷,“你問我是誰?”


    沈南清臉色有些僵硬,目光閃躲,根本不敢直視他炙熱的眼神,扯了扯嘴角,“我落水,生病了,失憶了,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什麽?失憶?”


    蕭硯堂思緒翻滾,心中想過千百個理由,卻唯獨沒有想過,她失憶了。


    她怎麽能把他給忘了,那他們之間還剩下什麽?


    蕭硯堂見她根本沒有繼續開口解釋的意思,臉色一黯,“你既然失憶,那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你就這麽輕易相信別人?”


    沈南清心中七上八下,暗暗打鼓,“當然不是,那你說說關於我的事,我喜歡用什麽香?”


    “九神香!”


    “誰害我跳入湟水河的?”


    “林若芙。”


    “我家住哪裏?”


    “京城,原籍徽州。”


    “我喜歡吃什麽?”


    “我煮的湯麵!”


    “我為什麽會在西寧衛?”


    “跟我鬧別扭。”


    沈南清僵住了,心跳不由加速,看來蕭硯堂的確很了解她,而且跟她關係相當親近。


    蕭硯堂狹長的鳳眸眯了眯,擒住了她的手腕,帶著她的手,摸到他的胸口,她聽到男人劇烈的心跳聲。


    “這長袍還是你親手為我做的,這些細密的針腳,你可看仔細了,你都忘了嗎?你說我們是什麽關係?”


    沈南清麵色煞白,瞪圓了眼眸,她居然給他做了衣衫,他們之間的關係,還能是什麽?


    答案唿之欲出!


    沈南清垂著頭,臉色瞬間由白變紅,“夫君!”


    蕭硯堂渾身一怔,她不知他等了這句話已經兩輩子了。


    他隨即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肢,垂頭噙住了她的唇,他的吻沉寂而溫柔,繾綣而炙熱,帶著濃烈的情愫,一點點掠奪,似要把她拆卸入腹。屋外萬籟俱靜,一陣寒風吹來,無數積雪瀟瀟落下,撒落一地。


    一問結束,他笑出了聲來,“小沒良心的。”


    男人高大的身姿籠罩著她,裹挾著九神香香氣,讓她覺得溫暖而舒心,她瞟了一眼窗外的想雪,沉聲道:“我困了,要睡了,你要和我一起睡嗎?”


    蕭硯堂心中噗通狂跳了幾下,突然他覺得,哪怕沈南清失憶,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沈南清頓感不妙,抬頭覷了他一眼,麵容緋紅,“我們以前是分房睡嗎?”


    蕭硯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還是決定當個體麵人,“你就不怕我騙你?”


    沈南清發現這人的心情明顯比剛才要好得多,聲音嬌媚:“那你會騙我嗎?”


    蕭硯堂一窒,真怕自己一時定力不夠,在這把她給就地正法了!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沈南清臉色一變,小聲急唿:“你先避一避。”


    蕭硯堂不情不願地躲到帳後,秦九安的溫潤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南清,今日山中好像不怎麽太平,剛才跑掉了一個小賊,你切記不要開門。”


    沈南清望向帳中的蕭硯堂,淡然答道:“我沒見到什麽賊人,你也小心些。”


    接著傳來離開的腳步聲。


    蕭硯堂從帳中出來,猜想怕是謝鏗然的探子打草驚蛇了,若是讓白蓮教這些人知道謝鏗然的謀算,隻怕剿滅白蓮教的事,又要生變。


    “這寺廟古怪得很,不見僧人道士,也不知道是什麽野教。”


    “白蓮教。”蕭硯堂輕輕地吐出三個字。


    沈南清驚詫,白蓮教的名聲並不好,這些日子,她已經有所耳聞,隻是為何秦九安會和白蓮教扯上關係,他知道上山的暗道,上來之後,這些歹徒還對他畢恭畢敬。


    秦九安到底是什麽身份?


    若教首和他隻是有些淺顯交情,這種逃生的密道,他怎麽會知道?


    “你是要帶錦衣衛前來剿滅白蓮教嗎?”


    蕭硯堂頷首,“嗯。”忽地一愣,“你想起什麽了嗎?你是全部忘了?還是隻忘了我?”


    “不是的,我以前的事都忘了,是秦九安告訴我,你是錦衣衛,我們在峽口關的時候,他就告訴我了。”


    蕭硯堂麵色不虞,“那個秦九安不是個好東西,離他遠點。”


    沈南清頗為無奈,“是他救了我,我待他如兄長,你的身份還有待確認,你就開始離間我和他了?”


    蕭硯堂愣了一下,笑道:“我還需如何證明?”


    “既然你是我的夫君,那我們總該有婚書吧,你把婚書拿來給我看看。”


    她是失憶,不是失智,想要騙她,沒門。


    蕭硯堂咬了咬牙,一本正經道:“這個自然有,不過我們遠赴西寧,哪裏會把婚書隨身攜帶,我且吩咐他們從京中給我寄過來,隻是要費些時日罷了。”


    這時,屋外傳來了一陣打鬥的聲響。


    蕭硯堂透過窗戶縫隙望去,有個蒙麵的黑衣人被幾個白蓮教人團團圍住,他定睛一看,那人正是謝鏗然。


    他怎麽會在這裏?


    不是讓他坐鎮臨洮府,難不成他自己扮成流民混了進來?


    眼看聚集在他周圍的人越來越多,謝鏗然被逼到了一處死角,形勢越來越不利,蕭硯堂用手摁住了刀柄。


    這時,一個戴著麵具的男人,身著一襲天青色道袍,闊步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教首!教首!教首!”


    “白蓮下凡,萬民翻身。”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男人抬了抬手,眾人的歡唿聲立馬停了下來。


    “諸位!這賊人隻怕又是朝廷派來的奸細,還敢偽裝成流民,真是膽大妄為!我白蓮教救苦救難,正是因為當今天子隻管求仙問道,讓諸位流離失所,被迫淪流民,不得已才投靠我白蓮教。我主慈悲,赦免了世人之罪,降福給大家,讓大家享盡人間富貴,可這個賊子,竟枉顧天意,想要加害於我們。”


    “來人,架柴火,我們把他祭給天神!保佑我白蓮,永葆昌盛!”


    話音一落,在場的大部分人臉色都抑製不住地興奮,觀烈火燒活人,可是白蓮教曆來的一大餘興節目。


    蕭硯堂右手早已捏成了拳頭,沈南清靠著他,默默地撫平他的拳頭,“我有辦法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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