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清心中一顫,果然,她對他並不那麽重要!


    她不想再繼續聽下去,可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根本挪不動。


    她進退兩難地站在門外,偏頭看向那庭院中那幾株海棠,枝椏上冒出了幾朵花蕾,含苞待放,便是看上一眼,也會浮想聯翩。


    上一世他們無數次在海棠樹下對弈,世間無數良辰美景,都不及那一刻的歲月靜好。


    沈南清叩響了房門,她聽見一道沉穩的腳步聲,蕭硯堂走到了門前。


    蕭硯堂眉梢微動,“怎麽過來了?”


    沈南清對他福了福身行禮,微微一笑:“來送謝禮的。”


    蕭硯堂勾了勾唇,“這般乖覺?”


    裴煊之雙眼放光,眸光在他們兩人身上徘徊,快速給沈南清打了個招唿之後,就自覺地退了出去。


    沈南清把早已備好的圍棋拿了出來,放在了書案上。


    蕭硯堂明顯一愣,上次他們說好的謝禮可是中衣和褻褲,哪怕不是這些,也至少應該是她親手做的長袍吧。


    怎麽就變成圍棋了呢?


    蕭硯堂麵不改色地打開棋罐,那棋子倒是細膩如玉,觸感心舒,不過他更想要那衣衫!


    沈南清自覺理虧,不能食言,若讓她再送那些做好的衣衫,她又是萬萬不肯的。


    她隻盼著他伸手不打笑麵人,念著點舊情,不要為難她。


    沈南清解釋道:“那衣衫實在太費神,又傷眼睛,我做了一半,實在不想再做了,這棋子極好,雖是點小物件,貴在你喜歡下棋,倘若你不嫌,有朝一日,找到旗鼓相當的棋友,也是件美事,而我這次離京也就更安心了。”


    啪——


    一個棋子掉在了地上,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沈南清身形陡然一怔,原本把玩棋子的蕭硯堂不知什麽時候立在了窗前,眺望遠方,愣愣出神。


    秋風淅淅,落葉滿院,卷起無數黃葉,讓人自覺得多了幾分蕭瑟之氣。


    她抬起頭看著窗前,夕陽餘暉籠罩下的那道長影,格外落寞。


    “去哪?”


    一道冰冷的聲音,卻有無比的威懾。


    沈南清不知為何,心中竟生出一股怯意。


    沈南清今日穿的是她往日喜歡的煙羅紫百褶裙,一陣秋風吹來,衣袂飄飄,唿唿作響,她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隱隱有些不安!


    蕭硯堂看著那處含苞欲放的海棠,隻覺得鮮得刺眼,卻風輕雲淡問:“為何要離京?”


    沈南清心跳驟然加速,不知為何生出了一種薄情寡義的既視感。


    她緩緩開口:“京城本就是多事之秋,沈家在京中的產業早就處置了,長公主大勢已去,我大仇得報,也不想和他們過多糾纏,我母親遠在邊陲,我甚是想念,所以今日特地來與你道別的。”


    蕭硯堂沉默不語。


    沈南清喉嚨發緊,眼皮狂跳,“多謝大人幾次出手相救,山海自有歸期,風雨自有相逢,我們就此別過吧,這就告辭。”


    書房寂靜得有些可怕。


    沈南清不敢繼續看他,轉身就要離開。


    可她的腳剛跨出門檻,一個強健有力的手臂就攔住了她的去路,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勾,她感到手腕青疼,掙紮著就落入了男人的懷中。


    沈南清發簪掉在了地上,濃密的青絲傾泄而下,她心驚膽戰,抬頭就對上了蕭硯堂幽冷的眸光。


    他麵色陰冷:“你是去西寧衛?找顧雲霄!”


    沈南清聽到顧雲霄幾個字,頓時覺得頭皮發麻,母親和顧雲霄都在西寧衛,無論她怎麽解釋都像是借口。


    “你對他就這麽念念不忘嗎?你就那麽喜歡他嗎?”男人的聲音除了怒火還隱隱帶著一絲哀怨。


    他用力握著她的手腕,一手摟著她,清俊秀逸的臉龐離她越來越近,好像要將她看過徹底!


    沈南清隻覺得,一股鋪天蓋地的壓力如山崩海嘯,朝她壓了過來。電光火石之間,她隻剩一個念頭——他難道是在嫉妒?


    沈南清渾身戰栗,深深的恐懼爬滿全身,生怕給出一個錯誤的答案,嘴唇微顫:“不是。”


    蕭硯堂鬆了一口氣,猝然低頭,噙住她的紅唇。


    世界仿佛靜止了一般,沈南清大腦一片空白,任由男人肆無忌憚地掠奪,樹椏上的海棠花蕾,不知何時悄然綻放,在一片蕭瑟的黃葉中,鮮豔欲滴,令人過目難忘。


    不知過了多久,蕭硯堂才停止了貪婪的索取。


    剛才的吻讓她怦然心動,刻骨銘心,可她討厭這種糾纏不清的狀態,更不敢去奢求蕭硯堂的真心。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遠離。


    “留下來,跟我在一起,不好嗎?”蕭硯堂垂著眼簾,聲音很輕,剛才的吻根本就無法饜足。


    男人的氣息在她耳邊翻滾,沈南清渾身顫抖。


    蕭硯堂像沒有察覺似的,聲音低沉:“長公主不會再礙你的眼,再沒有人敢與你作對,留在京中,我才能護得住你,原本我也不敢奢求,你再等我一些時日,等我料理完朝中事宜之後,我們就可以......”


    他的話語充滿了蠱惑,一點一點吞噬她的理智,若她再繼續聽下去,她一定會墮入他精心編製的陷阱!


    “不,蕭硯堂,我要離京,這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事。”沈南清緊繃著身體,睜大了眼眸,決然開口。


    蕭硯堂眼眸泛起一縷縷戾氣,“你是想躲我?為什麽?”


    他陡然想起上輩子,她一次次視他為洪水猛獸,避他如蛇蠍,他獨自一人承受著求而不得的痛苦,每每看著她為了一些不相幹的人作踐自己,他不忍心出手相幫,他一邊咒罵著自己賤骨頭,一邊都期待著她的出現。


    周而複始,痛苦不堪,食髓知味,他何苦要為難自己,為難她呢!


    蕭硯堂閉上雙眸,鬆開她的手腕,“也罷,如你所願!”


    那一刻,他心中無比悲涼。


    沈南清身體搖搖欲墜,她揉了揉被勒紅的手腕,轉身飛快地逃了出去。


    蕭硯堂用雙手捂住了臉,垂下寬大的袖袍,擋住了他微紅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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