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裏。


    殿內銅壺的滴漏聲,像是在催命似的,一聲接過一聲。


    蕭硯堂接過景泰帝親手遞過來的酒盞,靠近唇邊,緩緩開口:“聖上!”


    景泰帝微張的嘴巴閉了起來,眼中露出了茫然疑惑的神色,隻見蕭硯堂又把酒杯放了下來。


    景泰帝目光刺向了他,若是他膽敢抗旨,他正好正大光明的殺他!


    “臣想直諫。”


    “準了。”景泰帝已麵露出了焦容。


    “北方邊陲年年征戰,西寧衛若不是燕國公一脈拚死守著,韃靼早就大舉來犯。軍中的貪墨,矛盾日益加深,其源頭不是某個黨派,而是自古利益動人心,換了一茬還會有另一茬,這是朝廷製度的問題,而朝中黨派之爭,禍國殃民,臣知聖上與長公主曆來親厚,可長公主若是不除,大夏危矣!燕國公更不該冤死!臣自願成為聖上的刀,對此,哪些人膽敢觸犯天威,便是自尋死路,長公主也不例外!震懾長公主一事,臣絕不後悔,無論代價如何。”


    一股浩然正氣迴蕩在殿中,景泰帝心中有了一絲猶豫,他不停地摩挲著手中的酒盞。


    這時,殿外傳來了一陣刺耳的聲音。


    “走水了!走水了!”


    景泰帝手中的酒盞陡然跌在了地板上,他所有的生氣都被那聲嘶吼聲帶走了似的,整個人立馬頹喪了起來。


    他好似再次看見了熊熊大火肆無忌憚地朝他撲來,一點一點吞噬著大殿的一切,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耳邊劈劈啪啪的燃燒聲,無數腳步聲,潑水聲,搶奪聲,夾雜著哭喊哀嚎聲,讓他覺得耳朵嗡嗡作響。刺鼻的濃煙嗆得他口鼻疼痛,唿吸越來越困難,恍惚中看到了閻王的召喚......


    “蕭硯堂,救朕!”景泰帝脫口而出。


    跪了快一個時辰的簫硯堂放下酒盞,重重地磕頭,“臣,遵旨!”景泰帝沒有注意到,蕭硯堂的唇角勾出了一個譏笑的弧度。


    蕭硯堂站了起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腳踢倒了剛才那禦賜的酒盞,一杯酒灑了一地。


    高大挺拔的身軀擋在了景泰帝的身前。


    “禁軍前去救火、錦衣衛派人速去查明火勢,迴來稟報!”蕭硯堂揚聲吩咐。


    一聲令下,養心殿的侍衛們頃刻奔了出去。


    蕭硯堂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景泰帝,好戲才剛剛開始,請示道:“聖上,臣可否重新使刀?”


    “準!”


    蕭硯堂抽出一名錦衣衛的刀,握在了手上。


    隻是他們沒有等到迴報火勢情況的人,反而等來一群帶著麵具,手持大刀的反賊禁軍——夜不收!


    ......


    長公主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在皇宮居然不再享有暢通無阻的特權!


    這可是她生活了幾十年的家,哪怕是後來她迎來了景泰帝之後,皇宮的大門也隨時對她敞開。


    可今日,她雖然憑著氣勢,走出了軟禁她的宮殿。


    可當她被西華門的守衛攔住的時候,她生平第一次覺得受辱,恨透了景泰帝,若不是她,如今的聖上不過就是一個窩在番禺的落魄王爺!


    就因為他是男子,就可以繼承大統?


    當初,若她是男兒身,還需要為了累積財富,費盡心思,使用各種手段搞銀兩嗎?


    笑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這些原本都是她的,她才是先帝的血脈,她才是大夏國唯一的正統血脈!!


    此刻,華陽長公主再也沒有往日傲視群雄的資本,就好像無數弱女子一樣,望著巍峨的宮門,興歎!


    她不得不折返迴,去找景泰帝討要那特製的令牌!


    華陽長公主長裙拖尾拽地,雲鬢鬆亂,鳳尾金簪搖搖欲墜,她拖著沉重的步伐,慢慢朝養心殿走去。


    她麵色森冷,不停地思考著怎麽樣報複沈南清,今辰白薇殞命,聖上已經答應除去蕭硯堂。


    她不會讓沈南清活過今夜,或者把她先送到軍營裏充當軍妓?


    再割去舌頭,砍斷四肢,泡在酒壇子裏,做成人棍?


    想到此處,華陽心中終於覺得好受了一些,不行,還是不能解恨!


    她得誅了沈家九族!


    一步一步,她走在石階上,慢慢到了養心殿。


    華陽長公主心緒混亂,甚至沒有注意到,養心殿的門口幾乎沒有侍衛。


    眼看著,四處慌跑的宮人,都朝著翊坤宮去了。


    看著那濃密的煙,華陽長公主心中冷笑,上次怎麽就沒有燒死景泰帝呢?


    她就好扶持景泰帝年幼的兒子登基稱帝啊!


    當年,都怪蕭硯堂壞了她的好事!


    華陽長公主一步一步暢通無阻,慢慢走了進去。


    剛到養心殿的大門,她踏進去的腳,突然想縮迴來,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警覺。


    不對!


    發生了什麽事嗎?


    空氣中還有濃烈的血腥味,難道聖上遇刺了嗎?


    “聖上——”


    華陽長公主加緊了腳步,幾步跑了進去。


    殿內,景泰帝和蕭硯堂被幾個禁軍團團圍住,地上還躺著幾具橫七豎八的屍體。


    蕭硯堂神情森然,張開手臂把景泰帝護在身後,手中緊緊地攥著一把大刀,那刀尖還不停地滴血。


    華陽長公主驚唿一聲,用手捂住了嘴巴。


    “屬下,參見長公主殿下。”帶著麵具的反賊禁軍夜不收,齊齊朝華陽跪了下去,恭敬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


    “公主,屬下這就拿下景泰帝這狗賊!他竊國已久,早就該死!”


    “公主,你才是先帝血脈,我們願奉你為天下之主!殺了這狗皇帝!”


    “華陽,居然是你!”景泰帝暴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沒有一絲淪為階下囚的恐懼。


    長公主懵逼了,完全被眼前的場景震住了,根本沒有注意到蕭硯堂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跪在地上的夜不收,像是得到了什麽指令,一個個赫然起身,朝蕭硯堂猛攻過來,蕭硯堂不敵,手臂中了一刀,大刀掉在了地上。


    就在這個空檔,一把大刀刺入了景泰帝的腹中......


    這時,殿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口哨聲,夜不收收刀,從養心殿退了出去,飛快的消失在了黑色的夜幕中。


    珍妃和劉瑞帶著大批的錦衣衛和禁軍朝養心殿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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