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隨再次推門進來的時候,林閣老像睡著似的。


    “幾時了?”


    “聖上去了燕國公府。”


    林閣老身體陡地一僵,歎道,“讓他們把飯擺到這兒來吧,外麵的賓客讓他們自個應付,今兒我一律不見外人。”


    長隨低聲說道:“長公主來了。”


    林閣老全是褶子的臉上刹時如烏雲密布,生出一股子厭氣。


    ......


    席間吃酒的基本都是滿朝的官員。


    翰林院的才子們,還有六部的各大官員紮堆坐在一起,其中除了老派世家,也不乏有朝堂的新貴,借著酒勁,不免就開始了言辭犀利的爭論。


    其中翰林院的庶吉士,朝同一桌的刑部侍郎楊東銘舉杯,輕挑笑道,“楊侍郎,聽說你先去了燕國公府,兩邊都想占,這人那,還是不能太貪心,小心被噎死了。燕國公被流寇所害,進你們刑部的案子,就沒有幾樁不是懸案的!”


    這話一出,就引來無數人的目光。


    今日這婚事喪事都撞到一起,做臣子的看見宮中的賞賜如流水般到林府,自然就明白聖上的意圖。


    再者,長公主和林閣老,隨便一人都可以讓朝堂震動,更何況兩大勢力現已結盟!


    誰敢不懼?


    楊東銘還敢兩邊討好,真是膽大包天,諂媚之極!


    這楊東銘也是仰仗林閣老的提攜才得以升遷,可真正林黨一派又根本不拿正眼瞧他。


    翰林院這位庶吉士便是如此,就別說那些自詡清流的官員們了。


    楊東銘緊緊握著酒盞,麵色鐵青,他再也忍不住了,嘭的一聲,酒盞竟被他捏碎了,一滴滴鮮血順著指縫流了出來。


    眾人見狀,皆是一驚。


    楊東銘緩緩起身,他用手指著在場的眾人,陡然揚聲:“誰告訴你燕國公是被流寇所害?燕國公是被毒殺的,再偽造的打鬥傷痕!誰要害他,你們心裏沒有數嗎?朗朗乾坤,昭昭日月,舉頭三尺有神明!”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


    這般喧嘩,已有林府的仆役長隨來拉他醒酒,楊東銘腳下一個不穩,差點栽倒。


    “你們這些哪怕沒受過燕國公的恩情,他為國鞠躬盡瘁幾十年,若是沒有他,你們還能在此舒心愜意喝酒、尋歡作樂?韃靼已經打過來了,是燕小王爺頂著的!今日燕國公之下場,都是諸君明日之後塵!”


    翰林院的庶吉士梗著脖子,輕狂道:“信口雌黃!燕國公早就老了!自己不中用了,幾個流寇就要了他得命,還想逞能?我看他就是冒進貪功,才白白葬送了性命!”


    “放你娘的狗屁!”楊東銘氣懵了,扯著他胸口的交領,一拳就砸在他的臉上,兩人立馬扭打成了一團。


    拉架的長隨還有各個官員們混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誰推搡,竟變成了混戰。


    楊東銘臉上挨了幾拳,就鑽到了桌子底下。


    趁著混亂,工部侍郎吳貞吉溜出了花廳,快步朝後院走去,他沒有注意到的是他一離開,他的正妻徐任意就跟丫鬟吩咐了幾句,立馬也跟了上去。


    林閣老來的時候,就看到原本應該祥和喜慶的大婚,變得一片狼藉,各種雜聲、罵聲、喊聲混成一片,氣得差點背過氣。


    ......


    天光暗淡,沈南清離開燕國公府,派人把銀錢送到了酒樓各大說書人手裏,這才滿意地迴了沈府。


    香菱見她迴來,立馬迎了過來,笑著邀功:“夫人,那九神香,我們不是快用完了嗎?你猜怎麽的,今兒,我居然又買到了!保管夠您用一年半載的。”


    沈南清猝然抬頭,腦海裏猶如驚雷閃現。


    那日她中了宋汝舟的圈套,差點被太子擄走,一直沒想通,蕭硯堂是憑什麽發現她就在太子的馬車裏?


    他從不是武斷的人,若不是百分百肯定,若是太子真的又在車駕裏,他又該如何收場?


    明躍趕到的時候,蕭硯堂早已經攔住了太子的車駕。


    答案唿之欲出,他憑的是九神香的氣息!


    可諾大京城,裴氏商行所售賣的九神香,難道隻有她一個買家?


    這荒謬的認知讓她徹底震驚了。


    香菱找出一個檀木花雕的匣子,拾綴著九神香,一麵輕聲說道:“夫人,聽說今日林閣老家熱鬧極了。長樂郡主的大婚,那些文臣居然不顧臉麵,借酒發瘋,打了起來。”


    沈南清目光微閃:“還有這事?”


    “夫人,當然不是了,還有一件更勁爆的事呢!”香菱頓時諱莫如深起來。


    她朝屋子左右掃了一圈,這才壓低聲音,“徐任意,就是那個受氣包,被婆母苛待的那個徐閣老的次女,帶著人大鬧了林府的後院。


    聽說,她的夫婿吳貞吉和別人偷情被她堵個正著,你猜吳貞吉的淫婦是誰?”


    沈南清眸光閃爍,轉過頭去,“誰?”


    “長公主!”


    沈南清努力憋住了笑意,“哦?”


    香菱以為她不相信,重重的點頭,“夫人,你別不相信,大街小巷都這樣傳的,說是那徐任意讓丫鬟引了一堆人去,那白薇拚死攔住,不準她進去。


    後來吳貞吉衣衫淩亂地從廂房裏跳出來,狠狠扇了她一耳光。徐任意也是個剛烈的,立馬拿了跟白綾,就要在林府自縊,嘖嘖,那場麵,怕是比唱戲得還精彩。


    還有那白薇可是長公主的心腹,認識的她的人不少。所以那屋裏除了長公主,還會有誰?”


    沈南清心情難得的舒爽起來,“謠傳不可信,別提這事了,凡事扯上長公主,都得小心謹慎才好......”


    她還沒有說完,背後傳來一個冷冽的男音:“你還知道小心謹慎,沈南清,我看你膽大得很!”


    沈南清循聲望去,蕭硯堂挺拔的身姿出現在門前。


    香菱識趣地連忙退下。


    “沈南清,徐任意大鬧林府,圍堵長公主的事,背後到底是誰在推波助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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