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硯堂的聲音又高了幾分:“很喜歡?”


    沈南清不知為何有些慌亂起來,莫名有種薄情女拋棄有情郎的既視感。


    可她為什麽要慌,為什麽要覺得愧疚?


    是因為她還沒有和離,還沒有自由嗎?


    等她報複完侯府,長公主府以後,她和顧雲霄遠赴邊陲也未嚐不是一件美事!


    他蕭硯堂不是一樣在積極準備迎娶正妻嗎?


    他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那些夢中的香豔,就應該讓它沉睡在夢中,永遠地藏在她的心中。


    迎著蕭硯堂如炬的目光,她抬起頭來,逼自己和他對視,坦誠道:“嗯,怎麽能不喜歡呢。”


    蕭硯堂狹長的鳳眸看了她很久。


    沈南清覺得那幽冷的眸光有些刺目。


    蕭硯堂又問:“他也喜歡你?燕國公府會同意他娶你為正妻?”


    沈南清突然沒了底氣,她和顧雲霄雖是約定好了,可世事難料,她是再嫁之婦,確實沒有資格。


    可這又怎麽樣呢?


    和離之後,她也可以不嫁,自由自在又有何妨?隻是她決不能眼睜睜看著顧雲霄去送死!


    她突然有些嫌棄蕭硯堂的心機深沉,可以走一步看十步。


    “我們是青梅竹馬,當然是我高攀了,我也未必要嫁。”


    蕭硯堂麵若寒潭,冷聲嗬道:“我若是他,當初就不會讓你嫁入宣平侯府,這般無用,我看是他配不上你!”


    沈南清乍然一驚,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怔怔地看著他。


    顧雲霄可是京中高門貴女的如意郎君,暗中傾慕他的人不在少數。


    就蕭硯堂案桌上那堆貴女裏麵就有好幾個呢!


    這些女郎不喜歡蕭硯堂的原因怕是跟他天天唬著一張臉有關吧。


    沈南清疑惑他們之間的話題怎麽就被扯得老遠。


    “你會幫我嗎?”


    蕭硯堂起身,從木匣裏隨意抽出了幾張他親自整理好的卷宗扔到她的麵前,“你若想興風作浪,可以抽空看看。”


    沈南清瞥了一眼,那封麵上分明寫著‘機密’兩個大字。


    這可是北鎮撫司指揮使的書房,若是其他歹人闖了進來,隨便窺得一些秘密,那就可以威脅朝臣了!


    好似猜到她心中所想,蕭硯堂淡淡道:“我這的規矩,是有來無迴,沒有哪個宵小敢在此造次。天色已晚,你迴吧。”


    沈南清拿起那些卷宗,下意識說了一句:“謝謝!”


    這句話徹底惹惱了他。


    “沈南清,你倒是想想,我到底是為什麽幫你!”蕭硯堂陡然揚聲,似極力克製著怒火。


    沈南清腦袋翁的一下,一片空白,紅唇微啟,卻找不任何理由辯解。


    蕭硯堂卻已負手背過身去,佇立在窗前,凝視著茫茫的星空。


    待沈南清走後,他才轉過身來,掌心裏儼然掐出一道血印。


    沈南清你是沒有心嗎?!


    迴到書案旁,他這才注意到,一幅幅展開的美人畫卷。


    蕭硯堂沉聲吩咐青峰,“把這些畫,都燒了。”


    青峰撇嘴,不敢違抗,心中更加堅定了這墨竹軒的女主人,怕是有且隻有那位才是。


    ......


    迴到梧桐苑。


    沈南清迫不及待地翻開了卷宗,展於眼前。


    頁麵上的字跡,筆鋒剛勁有力,如龍威虎振,行如流水,飄逸灑脫,她不由想起那雙帶著刀繭的大手,溫潤寬大,還能寫出這麽大氣磅礴的字,蕭硯堂到底還有多少本事?


    翻開其中一頁:工部侍郎吳貞吉,福州人士,景泰三年進士,近而立之年,其妻徐任意,是徐閣老次女,師從工部大家許芝鶴,曾任監管太承殿的修建,喜豔詞與美酒,與長公主有染,不喜花生。


    太承殿耗時十餘年間,實際耗材與賬目有誤,其中景泰六年,所報楠木、杉木數量與實際不符,相差數量甚遠。其中,蜀地派木兩萬四千根,湖廣派木一萬九千七百根......


    看著那觸目驚的數字,沈南清頓時明白,這種東西,哪裏是一般的機密。


    隨便一項,若是朝廷追究起來,這會讓這些官員難辭其咎!


    她又想起那日在香室窺見的秘密,心下一陣寒意。


    “不喜花生”幾個字,尤其引起了她的注意。


    長公主唯一的嫡長子,因誤入了花生會引發喘疾,她記得小公子的眉眼,那摸樣跟吳貞吉倒有幾分相似,再聯想到這幾個字,似乎有了某種微妙的聯係。


    沈南清腦海裏閃過一絲懷疑。


    她立馬招來明躍,讓他派人跟蹤工部侍郎吳貞吉,若是他去酒樓用餐,即可來報。


    沒出兩日就傳迴了吳貞吉在春滿樓宴請賓客的消息。


    春滿樓。


    沈南清雖然賣到了地契,雪姨見她的身影,立馬就迎了過來。


    “沈大小姐,大駕光臨!你好久沒有來看我了。”雪姨見她絲毫不受奪爵之事的影響, 越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沈南清見她笑得花枝亂顫,一把挽住了她的手臂,笑吟吟道:“姨,你今日可得幫我!”


    雪姨見她神色嚴肅,心裏頓感不妙,壓低聲音:“你又要做甚啊?上次花吟還給我抱怨來著,你什麽時候把她弄走啊?”


    “快了,工部侍郎吳貞吉是訂得那座......”


    半個時辰之後。


    沈南清在吳貞吉的隔壁雅間戳穿了窗戶紙,緊張地關注著他們的響動。


    半響,美姬伶人,陸續而至,吳貞吉和幾個朝廷官員開啟了美妙的花酒之夜。


    混雜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


    “那嫣然走了之後,就沒幾個好看的花魁。”


    “你說那蕭硯堂,那一園子女人,他吃得消嗎?還非得把花魁搬迴家?”


    “這些個明門貴女爭著想當他的正妻,真是些賤骨頭。”


    “吳侍郎,聽說徐家也有意同他結親,你們以後可是連襟!”


    “嗬!屁的連襟!”


    吳貞吉的妻子是徐任意,而徐閣老的幺女若是嫁給蕭硯堂,他們確實就會沾親帶故。


    沈南清想起那紙上的一條條罪狀,隻怕蕭硯堂會六親不認,手刃了連襟。


    “怎麽了?!”


    恍惚間,沈南清聽到有人驚唿,她立馬透過窗戶看向裏麵。


    “侍郎,你怎麽了?”


    “這裏麵有花......生......我誤食了,還好隻食了一小口,吳某從小就不能食用花生,我緩緩即可。”


    “怎麽伺候的,快來人,把這勞什子花生酥給撤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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