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硯堂抬了抬手,青鋒嗖地一下,就不見蹤影了。


    不一會,青鋒單手拎著剛才那個毛賊迴來,把香囊和錢袋子遞了過來。


    看見那香囊上出現了一抹礙眼的汙漬,蕭硯堂好似不能忍受,淡淡吩咐:“先拿去清洗幹淨,再送迴去。”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到底送到哪裏?


    青鋒可不敢多問,默默跟在蕭硯堂身後,他可不是明躍那棒槌。


    巷陌街市,攤販走卒,漸漸稀少。


    迴來尋找香囊的沈南清,立馬就看到佇立在橋頭的蕭硯堂。


    他的身形頗高,一襲黑衣,落日餘暉灑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霞光,逆光中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沈南清直覺,若是自己假裝不曾見到他,可能會遭殃。


    這一刻,沈南清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卑劣,一門心思想要利用蕭硯堂,卻並沒有給予他相應的報酬。


    若是她安心抱大腿,是不是應該舍棄一些所謂的傲骨?


    蕭硯堂到底有所求呢?


    沈南清輕抬眼眸看他,半晌,還是挪動步子朝蕭硯堂緩緩走去。


    青鋒根本不需吩咐,瞬間到了十米開外。


    沈南清福了福身子,向他問安。


    蕭硯堂麵色平靜,立在橋頭,似有高山之巍峨,並沒有看她,凝望著霞光:“沈大小姐,是不願見到本官嗎?近日,沈家族長在京兆尹的獄中窒息身亡,他未曾派刺客刺殺沈夫人,遭人滅口,你就不想知道是何人在背後興風作浪嗎?”


    一番話,如同一道驚雷落下,炸得沈南清心亂如麻。


    蕭硯堂身為北鎮撫司指揮使,實為天子耳目,監察百官,這才發生的命案,他知道並不稀奇。


    此案牽扯到侯府,侯府的背後是長公主,他似乎已經查出了真兇,那自然也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那他還會不計利益得失卷入這場風波?


    會站在她這邊嗎?


    他到底是敵是友?


    就憑她送給他的幾塊破金石?再加上還是後來的古籍?


    沈南清毫無頭緒,隻得怔怔地望著他。


    蕭硯堂轉過頭來,靜靜地看著她,忽地一笑,“你這般怕我,卻接二連三幹出驚世駭俗的事,沈母是如何提前布局,避開殺手的?我倒想知道,沈大小姐,你到底有何奇異之處?”


    陣陣河風,吹散浮熱,沈南清卻感受到了一絲絲刺骨的寒意。


    蕭硯堂早就懷疑她了,甚至也已經猜到她可預知未來。


    沈南清沉默良久,開口:“承蒙上天眷顧,我自幼與佛有緣,運氣極好,在大災大難之前總能化險為夷,僥幸逃脫,母親此番也是如此。”


    沈南清攥緊手指,別過頭去,神色肅然,眺望遠處的江麵,肌膚勝雪的側顏,即便在暮色中同樣光彩照人。


    她隱瞞了自己可以準確預知未來的事實,但這種逆天的好運,對於亂世而言,也是奇貨可居。


    若被有心人利用,用於大位之爭,就會淪為被人哄搶的棋子,那她的生活將永無寧日!


    蕭硯堂的眸光落在她瑩白的脖頸上,冷肅道,“沈大小姐,你以為蕭某會害你性命?”


    沈南清沉默不語。


    蕭硯堂凝望著她,目光幽深:“我不會對你不利,更不會害你,縱然蕭某名聲極差,卻不是殘暴之徒。你可以信我,不過運氣之事,你不可再對他人言。”


    他說話的時候,抬起了修長的手指,慢慢靠近她的雲鬢,好似取下上麵的一段細微的枯草。


    沈南清身形一怔,渾身僵直。


    說罷,他收迴手,側身從橋頭走了下去。


    看著漸漸遠去的背影,沈南清直到迴到梧桐宛,都還有些恍惚。


    大丫鬟玉竹正在廊下徘徊,看著沈南清失神的模樣立馬迎了上去,驚詫道:“夫人,你這是怎麽了?林小姐過來看你了。”


    沈南清這才迴過神來,兩輩子為人她都不曾搞清楚蕭硯堂的心思,這一時半會,她又能琢磨出什麽?


    或許,她在他的眼裏不值一提,有點邪門的運氣也無礙大局。


    沈南清這才注意到,從房間裏傳出林若芙銀鈴般的笑聲,格外刺耳。


    沈南清徑直走進房間,抬眼就看見她一身白色雲錦軟銀輕羅百褶裙,好似主人般的坐在床榻上,笑得花枝亂顫。


    幾個圍著她的丫鬟婆子見沈南清迴來,立馬起身行禮,不動聲色朝屋外走去。


    “姐姐,你迴來了?母親送我的衣服好看吧?”林若芙從榻上跳了下來,急著展示她新得的襦裙。


    “姐姐,母親還給我拿了五千兩白銀,讓我傍身,她還說今日不同往日,若我差什麽,隻管去尋她,她絕不會委屈我的。”林若芙一臉嬌俏,眼眸中的挑釁一閃而過。


    沈南清心中冷笑,現在一口一個母親,又是誰故意把信息透露給侯府,差點讓母親被山賊所害?


    現在還心安理得地享受母親的饋贈,真是無恥之極。


    沈南清蹙眉,“妹妹以往不是一口一個養母?現在改口,真讓我不習慣。”


    林若芙臉色一僵,眼眶微紅:“姐姐,你非要為難我嗎?林府已經敗了,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嗎?我現在隻有母親一個親人了。”


    一個親人,你也忍心害她。


    沈南清不想再跟林若芙虛以委蛇,直接讓她離開。


    玉竹送走林若芙,立馬迴到房間,憤憤不平,“夫人,林若芙可不像好人,她擺明就是來示威的,這些天,她日日往自己姐夫身邊湊,今天還去了前院給世子送小食,她一個好端端的姑娘,毫不顧忌名聲,自甘下賤,哪裏是什麽名門貴女的做派?這般殷切,她安的什麽心思?你可得管管。”


    沈南清忽地抬頭,笑出聲來。


    她巴不得林若芙嫁給宋汝舟呢,那樣一個浪蕩子,根本不會真心待她,鎖死他們才有得玩呢。


    沈南清勾了勾唇角,“這些日子也是委屈你了,明日我就給你開臉,好歹你也是我身邊的人,做侍妾是夠格的,後麵進來的人還得叫你一聲姐姐。”


    玉竹喜笑顏開,立馬跪下謝恩。


    沈南清一想到,林若芙會和宋汝舟私通,就覺得暢快。


    母親沈夫人其實根本沒有放棄林若芙,還會想法幫她尋一門親事,林若芙卻自甘墮落,怪誰!


    沈南清剛脫了外衫,香菱就急匆匆進來稟報:“夫人,世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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