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沈南清不免傷感。


    穆西禾嫁入二房已經十幾年了,她的女兒紅姐兒今年年滿八歲。穆西禾的夫婿被侯府安置到偏遠建德縣,當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教渝,常年不在京城。


    沈南清初到侯府,備受歧視,隻有穆西禾這個妯娌對她真心相待,時常安慰開解她,紅姐兒也跟她比較親近。


    穆西禾還時常提醒她,不要相信侯府,侯府醃髒手段層出不窮,要她好生提防。


    上輩子,她的話,沈南清並沒有太在意。


    穆西禾是侯府唯一對得起她的人。


    一想到穆西禾的慘死,沈南清的心就狠狠抽痛。


    上一世,穆西禾身上經常都有暗傷,沈南清問她,她又遮遮掩掩不肯明說。沈南清以為是二房的婆母看她不順眼,時常苛待她,是想要拿捏她。


    其實,穆西禾從嫁入侯府就被公爹宋崇宣覬覦,最開始幾年,礙於庶長子,不曾得手。


    二房老爺宋崇宣想方設法把他的庶長子打發得老遠。


    之後又給她下了‘情絲結’,宋崇宣終於得手,之後一直用紅姐兒威脅她,讓她被迫長期和他苟合。


    宋崇宣的夫人略知一二,對她又恨又氣,所以天天鞭打她,又怕惹惱了宋崇宣,害得她全身隻是青紫,不曾留疤。


    後來,穆西禾不堪欺辱,自戕後。


    侯府找到了她留下的一大段用血寫的陳情訴狀,指證二房的種種罪證。


    侯府卻以穆西禾不守婦道,主動勾引宋崇宣為由,把整件事情推到了她的身上。


    她的死,沒有掀起任何水花。


    侯府采用雷霆手段打殺發賣了許多仆役,把這件事給壓了下去。


    就連紅姐兒也受到了牽連,沒隔多久,跌入湖裏殞命。


    侯府就是豺狼虎豹,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獄!


    穆西禾身著一件暮靄藍的春衫,急步走了進來,坐在了座椅上。


    “弟妹!”


    沈南清看著她身姿嬌柔,雖已二十六七,麵若桃紅,妝色頗有古韻,嬌俏的臉龐略施薄粉,眼眸裏夾雜著一股憂思。


    尤其是她那楊柳般的腰肢,盈盈一握,也難怪此等姿色會引得宋崇宣鋌而走險,罔顧人倫。


    沈南清心痛不已,屏退下人,起身握住了她的玉手,“嫂子,你可是又受婆母虐待了?”


    穆西禾陡然抬頭,眼眶裏馬上濕潤了起來,“不提也罷,倒是你,崔嬤嬤可是宋老太君的心腹,你不該淌這攤渾水。老太君執掌侯府幾十年,手段了得,她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可要當心。”


    沈南清淡淡一笑,握住她的手又緊了幾分。


    穆西禾就是這樣善良,自己都深陷泥潭,卻擔心著她。


    沈南清從匣子裏取出幾張銀票,遞了過去,“嫂嫂,我當你是自己人,這些你先收下。侯府醃髒不堪,不是人待的地方,多些銀子也好自保,我遲早要離開這侯府。”


    穆西禾大為震驚,瞪大了眼眸看向她,“你?有爵位的功勳是不能和離,你如何能離開?難道你要和侯府為敵?你才嫁入侯府一個多月,你沒有理由......”


    沈南清點頭默認。


    她的複仇可以徐徐圖之,但是,穆西禾卻等不及,她天天都在遭受非人的虐待。


    她需要穆西禾下定決心去反抗。


    如果穆西禾不想出頭,不敢豁出性命去搏一搏,隻靠她的幫助,是根本不行的。


    她們可以結成同盟。


    穆西禾神情恍惚,失神片刻。


    沈南清明白,她是在動搖,遇到這種慘絕人倫的事,她是難以啟齒的,她根本不敢求援,所以上輩子隻能靠自戕來討公道。


    穆西禾淚如泉湧,喃喃自語,“紅姐兒,還太小了,她不能沒有母親,不然我......”


    沈南清太清楚,孩子們都是母親們的軟肋。


    對侯府的憎惡同時又多了幾分,就知道用稚子去威脅一個母親,手段真是下作!


    沈南清眼眸眯了眯,既然宋崇宣不當個人,那就不要怪她,


    她想到了春滿樓的雪姨,已經有了主意。


    現在,沈南清必須打消穆西禾的顧慮,緩緩開口,“不如給紅姐兒找個出路?不一定待在侯府,換個身份如何?”


    穆西禾的瞳孔猛地一縮,眼裏依稀閃爍著光芒,“弟妹,這倒是個法子。我得再好好考慮一下。”


    送走穆西禾之後,香菱打簾進來,附耳小聲告訴了沈南清,蕭硯堂讓人傳話,柳如煙的事已經安排妥當,隻等請君入甕了。


    沈南清立馬把玉竹招了進來。


    玉竹一進來,再沒有平日那傲氣,規規矩矩跪在地板上,“少夫人,有何吩咐。”


    近日因崔嬤嬤的事,玉竹身在梧桐苑,怕是覺察到了幾分,這是害怕自己對她出手呢。


    沈南清伸出纖纖玉指,漫不經心地開口,“玉竹,你以後就是世子的侍妾,可得對世子用心些。”


    玉竹惶恐不安,“少夫人,奴婢始終是夫人的人,絕不敢背叛夫人的。”


    沈南清想起上輩子,玉竹端到自己身邊的湯藥,冷笑道,“嗬!柳如煙也是侍妾,不過她終究要迴到教坊司。你真想世子心心念念都是她?”


    玉竹不懂沈南清到底要做什麽,隻得答道,“少夫人,奴婢不明白,需要玉竹做什麽事,請明示。”


    沈南淡收迴目光,看著玉竹,眼眸裏閃過一絲譏誚,“你想辦法告知世子,柳如煙藏在侯府京郊別院,紫月山莊裏麵。明日她就會送迴揚州。一日夫妻百日恩,世子重情,該去送送。世子念你的好,與你百益無害。”


    玉竹點了點頭,起身退下。


    她想好了法子,得不動聲色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


    玉竹帶著一碟子酥脆,以沈南清的名義送去宋汝舟的書房。


    宋汝舟滿意地接過酥脆,夾了一塊放進了嘴裏,腦海裏浮現出和沈南清雲雨的情景,心情頗好。


    宋汝舟睨了玉竹一眼,“你家夫人可有其他言語?”


    “沒有,少夫人不太高興,好像因為宋老夫人沒有把柳如煙的生契給她。”


    宋汝舟臉色一變,刹時想起了還沒有好好跟柳如煙道別,心裏一陣煩悶。


    玉竹退下後,穆安從門前路過的婆子處打聽到,柳如煙被關在了紫月山莊別院。


    宋汝舟立馬出府,朝紫月山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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