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深看著她,一動沒動。


    白真氣惱地推他一把,「你沒聽見啊?我想你了。」


    今天的天氣很奇怪。


    剛剛才晴朗起來的天,這會兒又下起雨來,雨勢強勁,看樣子一時半刻不會停的。


    大概是風太大,刮壞了電線,城市出現了大麵積的斷電。


    周圍瞬間失去了光亮,隻有閃電的寒光,一道一道地劈下來。


    周培深忽然抱起她來到窗前,將她反過身去,麵相窗外一片黑暗。


    白真隻覺得有一個巨大的深淵正在朝她張開血盆大口!她站在那兒,看著黑暗一絲一絲地將她吞沒!


    她的意識混亂了,在周培深的親吻之中,她好像一個丟了魂的人,飄飄蕩蕩,虛浮在他的懷抱中,隻有他的觸摸和唿吸能把她困住。


    她閉上眼睛,向後靠緊他的懷抱。


    閃電,雷鳴。


    整個城市像被劈散的拚圖,一塊一塊,緊緊地彼此相連。


    是不是有人在玩一場遊戲,他們都不過是其中的一小塊拚圖而已。


    暗夜裏的深淵之口越來越大,渺小的她,在凜凜寒光中綻開別一番模樣。她半閉著眼睛,睨著碎裂的世界,輕輕嘆息。


    他們兩個人緊緊地纏在一處,像從始至終便是這樣同根生長。綿延的生命力不斷蔓延,向無垠的天際。


    天地混隆,一念生,一念死。


    她困在他的懷中,像一條蛇,循著危光乍泄的出口。


    重迴混沌,我不是我,你不是你。


    管他什麽前世今生。


    不知是哪一道閃電,幾乎將黑夜劈成了白晝,世界一分為二,一麵是清醒,一麵是浮沉。


    白真驚醒了。


    狂風大作海浪滔天,小船幾乎觸礁。


    白真推拒著,險險叫停,「周培深!」


    他幾乎聽不見了。


    「周培深!」


    他全然無法收手。


    「周培深!」


    驚雷乍響,他也醒了。


    狼藉一片。


    他的衣衫濕了。


    一重一重悶雷,滾滾而去,世界稍稍安靜了一些。


    隻剩雨聲隆隆。


    一場大雨,把世界攪了顏色。


    白真撿起浴袍裹緊自己,渾身發抖。


    周培深轉過身,漸漸平息了,「對不起,我失控了。」


    白真還在打顫,什麽也說不出來。


    她看著他脖頸上的魚形疤痕,在閃電的寒光中,一幀一幀斷斷續續地跳動。


    因為這場大雨,深夜也沒有了平靜。滿世界都是雨聲隆隆。


    白真躺在被窩裏,睡著了。


    這一天,她應該累了。


    淩晨兩點半,周培深在書房裏聽見白真的尖叫,忙跑進去。


    「白真!白真!」


    她被噩夢魘住了,不斷地哭,不停地喊周培深的名字。


    「白真,醒醒!你在做夢,醒醒!」


    她從沒這樣哭過,撕心裂肺。


    周培深抱起她來,緊緊靠進懷裏,「沒事了,沒事了,你隻是在做夢!」


    「周培深!」她還在喊他的名字。


    「我在!」這兩個字,他說得無比苦澀,又無比堅定,「我在!」


    「周培深你不要死!周培深你不要死啊!我求求你迴來!」


    她在他懷裏,哭得不能自已。


    「周培深,你可以不喜歡我,你可以不要我,可是你別死!我不許你死!你知不知道我多喜歡你,你是我的命!不,你比我的命還重要,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你不能這樣丟下我啊!你死了我怎麽辦?你迴來!你迴來!」


    他緊緊地抱著她,一刻也不曾放鬆,「我在這,我不會丟下你!小斐,我在這,我在這!」


    一道凜冽的閃電,把天地劈得亮如白晝!


    沒有哪一刻的他像現在這樣清醒,她心裏的人,從來都是周培深,而不是他——嚴厲。


    然而,嚴厲已經消失了,死了,那場事故中就死了,在旺民山她的家門口就死了。從此,站在她麵前的人,便是周培深,屬於她的周培深。


    他緊緊地抱著她,眼淚落在她的頭發裏,「小斐,是我,我是周培深,我還活著,我沒死,我不會丟下你。」


    她在他懷裏哭得沒了力氣,漸漸地平息了。


    她夢見周培深來找她了,他說他還活著,他沒死,他不會丟下她。


    她在夢裏又哭又笑。


    她不想醒過來,她不想麵對現實,不想麵對自己。可她還是要睜開眼睛,活著,就要睜開眼睛,哪怕是用謊言欺騙自己,欺騙別人,她也要用這雙眼睛看著。


    她的周培深死了,俞斐也跟著死了,她迴不去了。


    她的每一段人生都是死局,俞斐是,白真也是。


    可是能怎麽辦?


    她還活著。


    她看見了雨後的太陽,雨後的彩虹,全新的,腐朽的世界。


    她迴過頭,周培深站在門口笑著看她,「早安。」


    「早安。——昨天我喝多了。」


    「是啊!睡了一夜,下那麽大雨你都沒醒,出來吃飯吧,給你做了醒酒湯。」


    白真點點頭,「謝謝。」


    他笑了笑,「不客氣。」


    周培深的傷口一直沒有癒合,其實也是他自己不在意,不該碰水的時候他淋雨了,不該運動的時候他做飯了,總之,他沒把那個傷口當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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