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荷把話說到這個程度,白真還能不懂麽,「我明白。」


    早上四點多,太陽出來了。白真走的時候,翠荷沒出來送,還提前把柱子支走做飯去了。


    白真默默地走著,腦袋裏全是翠荷的話。村民們都知道了這件事,有人指指點點,有人幹脆當著麵兒說她掃把星。


    白真沒理,但心揪得很緊。她握著拳頭,一路低著頭迴了家。


    周培深正坐在院子的柵欄上抽菸。


    白真其實勸過他少抽菸,但也知道他戒不掉,「不是告訴你不要在這裏坐著嗎,掉下去怎麽辦?」


    周培深看她不太對勁,想把她轉過來,可她不讓看。


    「你哭了?」


    「沒有。」


    周培深大概猜到了原因。


    「妍妍怎麽樣?」


    「沒什麽事,就是受驚了。」


    她的眼睛紅了。


    周培深看著她,目光不知不覺就定住了,「那些話你不用聽。」


    白真苦笑著,眼睛更紅了,「可能我就不該來旺民村,人家本來日子過得好好的,我一來,就一堆麻煩事兒。」


    「這件事跟你沒關係。」


    她吸吸鼻子,眼淚順著眼角劃下來。


    「要怪也該怪我,我走了就沒事了。」


    白真捂著眼睛,笑了一下,轉身迴房了。


    他還是要走,他不可能為她留下來。


    夜半三更,白真在床上輾轉。


    她總能想起那團白光,還有白光裏的那雙眼睛。她無法入睡,不管數多少隻羊,還是睡不著。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她又聽見周培深的動靜,應該是又做噩夢了。


    白真趿拉個拖鞋就去了,他正在床上翻來覆去,滿腦袋汗。


    白真叫他他也不醒,嘴裏不斷地叫一個名字,他叫地不清楚,不知道是「玉芬」「於飛」還是什麽,不是第一次了,他總是在夢中叫這個名字。


    白真怕他被噩夢魘住,輕聲叫他,「周培深,醒醒,周培深。」


    周培深渾身緊繃,仿佛很痛苦,白真握著他的手,柔聲安撫他,「沒關係,隻是做噩夢,沒事的,沒事的,睜開眼睛就好了,醒醒周培深。」


    她的話還是起了作用的,他慢慢安靜下來,睜開眼睛。


    「你醒啦?」


    周培深剛醒過來,有點茫然,「你怎麽在這?」


    「你做噩夢了,怎麽叫都不醒。」


    周培深扶著額頭,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迴去睡吧。」


    白真站起來,還是看著他。


    等他稍微清醒一點了,她問:「周培深,你是不是真的要走?」


    周培深看看她,眼神清明了許多,「嗯。」


    「你剛剛又在叫她了。」


    「什麽?」


    「你又在叫那個名字,是不是因為她,所以你才要走?」


    她也知道自己是在無理取鬧,周培深失憶了,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怎麽會知道這些。可她還是想問,想聽個答案。


    「我不知道,也不想騙你。」


    「我喜歡你,周培深。」


    「我知道。」


    「所以我的喜歡不重要是嗎?」


    「白真,你連我什麽底細都不知道,你喜歡我什麽?你隻是寂寞需要人陪而已——」


    話音才落,白真一個巴掌唿上去,「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周培深動也沒動,仍舊看著她紅紅的眼睛,「白真——」


    「——我白真就算是一個人憋死也不用男人陪!」


    她的確是說過那樣的玩笑話,隨便找個男人嫁了解悶,但那都是在遇到他之前的事,他來了,一切就都變了。


    為什麽她真心對待的人都要這麽對她?


    表叔是這樣,他也是這樣。


    「你也一樣,你們都一樣。我的真心不算什麽,我知道了。」


    第13章


    離開他房間之前,她一滴眼淚都沒掉。


    她的心終於漸漸沉底了。


    第二天早上的太陽還是從東邊兒升起來,從西邊兒落下去,日子還是照舊的。


    周培深也還是一樣,晨跑,健身,沖涼,做飯。昨天的事就像沒發生過一樣。


    痛,隻是她一個人的。


    他在廚房忙活,她就在窗邊看起來。


    表叔早就說過,這樣的男人不能碰!


    自律到清心寡欲,甚至冷血無情的人,通常沒什麽真感情。就算有,也是他丈量好了利弊才發生的計劃內行為,跟這種人談感情簡直就是浪費生命。


    以前她不懂,如今一夜之間,她全都懂了。


    在周培深迴頭看見她的時候,她正在笑,「早啊!」


    周培深也如常地說話,「早啊!麵馬上就好。」


    「你說得對!」她笑著說:「我就是寂寞久了想要個人陪,剛好你就出現了,昨晚是我失態了,你走吧,我祝你一切順利!」


    她指指自己的腦袋,「早日康複!」又笑了一下,「就不說再見了,應該不會有那天了。」


    她轉身去衛生間洗漱了。


    時間過得很快,周培深已經五個小時沒跟白真說過話了,她一直在忙,擦完這個擦那個,洗完這個洗那個。


    他好像變成了空氣,不管怎麽在她眼前經過,她都像沒看見他似的。


    周培深記憶裏沒有過這種經驗,不知道怎麽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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