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


    沉默。


    她重又拉起被子蓋住腦袋,假裝自己不存在。


    這一定是在做夢。


    少女在心裏哀嚎一聲,尷尬到無所適從。


    她壓根就沒有帶月事帶來。


    這讓她怎麽說,完了完了……


    月事帶的事迫在眉睫, 更糟糕的是, 床上鋪著的兩層薄絨毯怕是都被染上了汙漬, 明早來人收拾時, 說不定就要被人發現, 那可怎麽辦, 她還要不要臉麵了。


    少女耳邊嗡嗡的, 咬緊唇欲哭無淚。


    慕衍等了會兒, 身後一點迴應都沒有。


    他將燈盞擱到床頭的矮幾上, 迴過身,入目便是一隻裹起來的大糰子,隻管藏頭不藏尾, 羊脂玉似的雙足都露在外麵。


    見到某人羞得這麽厲害,他臉上的熱度反而消退了下去。


    慕衍走過去,伸手輕輕拍了下那被子,忍笑道, 「阿瑤,被子裏悶,別捂著自己,我不會笑話你的。」


    是不笑話才怪吧。


    蘇瑤磨磨牙,別以為她沒聽出來他那種忍笑的語氣。


    她悶著頭,不吭聲,生怕慕衍揭開被子拉她出去。


    但沒想到的是,慕衍一直站著不動,過一會兒居然自己出去了。


    蘇瑤聽見腳步聲遠去,就是一愣。


    她有些訕訕地從被子裏探出雙眼睛,發現慕衍是真的出去了,就趕緊將整個腦袋露出來,透了口氣。


    不得不說,被子裏是真的悶。但她方才都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地縫裏,哪裏還管什麽悶不悶。


    蘇瑤僵坐了片刻後,悄悄將被子揭開一角,瞄了一眼,又趕緊蓋上,自己都知道自己就是在掩耳盜鈴。


    但巴掌大的一塊血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看見就刺得她渾身都難受。


    怎麽就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了,蘇瑤揉了揉臉,懊惱又尷尬,絞盡腦汁地開始想法子善後,越想越頭大,恨不得自己還是如先前那般虛弱,就不會有這等麻煩事。


    不多時,有人掀開帳簾進來。


    她心知是慕衍,也不躲了,厚著臉皮坐著不動。


    反正都被他瞧了笑話,也不在乎再多一星半點。


    慕衍端著盆溫水進來,看她已經坐了起來,就將袖中揣著的一隻不大不小的水囊遞了過來。


    蘇瑤不明所以地接過,指尖一觸,眉眼就舒展開,水囊是熱的。她會意地將水囊擱到小腹上捂著,頓時覺得那股難受寒涼勁兒減輕不少。


    慕衍輕咳了聲,「阿瑤,你去換身衣裳,床榻上的我來收拾。」


    蘇瑤手一抖,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嗓音都是顫的,「你來收拾?」


    慕衍挑挑眉,溫和道,「我若是不收拾,還是說,你打算明日讓周圍人都知曉此事?」


    不待蘇瑤迴答,他親自動手,將水盆擱置到遮擋梳洗的簾子後麵,又從盒中取出兩條幹淨柔軟的帕子放在盆邊。


    少女垂著頭,青絲披散背後,悶悶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鼓起勇氣,小聲道,「你不覺得汙穢嗎?」


    她自己都沒有收拾過這些弄髒的衣物被褥,慕衍居然要替她收拾……說出去,怕不是要讓人驚掉了眼珠子。


    慕衍從簾子後轉出來,就看見小娘子一副窘迫又茫然的神情,低垂著眉眼,滿臉說不出來的鬱卒。


    他忍著笑,眼裏卻沒有一絲不自然,「不過是人之常情,阿瑤,沒什麽難為情的。」


    他咳了下,別過臉提醒她,「你莫要忘了,你頭一次……比這會鬧得動靜還大,那時便是我替你善得後。」


    蘇瑤睜大了烏溜溜的眼珠子,也想到了前年自己頭一遭來癸水時的窘境,這麽一比較,心裏莫名其妙就輕鬆不少。


    畢竟那迴,她可是大白日的就險些在太學鬧了笑話,還是慕衍提前發現,替她周全的。


    蘇瑤有些憋屈地想,反正一迴生二迴熟,丟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就是笑話,自己也不能拿他怎麽樣,更不差這一迴。


    少女硬著頭皮往床邊挪,伸手去夠衣衫,卻被人妥帖地遞到了手中。


    「你不要看我,」她有些弱地爭取。


    慕衍會意地轉過身去,遲疑片刻,道,「我找了件未曾上身的裏衣,撕了些布條,你自己看看可否能用。」


    他怎麽連這種事都懂!


    蘇瑤才披上外衫,腦中嗡嗡地抬起頭,就看見背對著自己的那人耳垂紅紅的,下頜線條繃得有些緊,顯然也是不好意思的。


    原來難為情的不止自己一個。


    蘇瑤無緣無故地放鬆下來,她抿著唇,接過慕衍遞來的小包裹,小步快走地躲到簾子後麵開始收拾自己。


    手中絞著帕子,卻還是忍不住一心二用,豎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


    可惜外間安靜得很,還不如她指尖滴落的水花來得動靜大。


    她心不在焉地從包裹裏取出邊緣不整的布條,一想到方才這布條經了他的手,如今卻要……輕覆在杏眸上的濃睫微顫,小娘子的臉上登時暈上一抹霞色。


    外間的慕衍顯然也想到了這點。


    尤其是簾後傳來水聲後,就是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清晰可聞。


    他唿吸放慢了半拍,俯下身將床榻上麵那層薄薄絨毯捲起,見下層並未染上,就匆匆一卷抱起,快走幾步,揭開帳簾出去。


    整個人被深秋寒夜裏的風迎麵一吹,才覺得心裏清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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