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衍頓了頓,並不否認,「這也是為了你的安危著想。」


    蘇瑤不樂意了,「清涼殿到姑母的居所才幾步路,大白日裏的,還是在行宮裏,能有什麽危險。如此這般,倒像跟我是犯人一樣。」


    她又想起話本裏被囚禁數年的那個蘇瑤,心頭一緊,眉頭皺起,不知怎地,非想逼慕衍在此時表個態不可。


    少女扯住郎君的衣袖遮到臉上,掩住不太好看的臉色,悶聲央求著,「六郎,我又不是不懂事,不會亂跑的,你把命令收迴好不好?」


    慕衍皺了皺眉,不知她為什麽忽然對出門有了這麽深的執念。


    他去過慕珣居所的事瞞不了人,想來那人很快就能猜到自己的用意,不定要使出什麽招數,這般緊要關頭,他怎麽可能放心阿瑤到處跑。


    還是因為自己今日出去太久?


    少年撫了撫她的脊背,嗓音柔軟著,還有幾分寵溺,「隻要你乖乖地待在這裏,我日日都會早些迴來的。」


    看不清麵容的女郎渾身微微一顫。


    她想起身,卻忘記自己扭傷了腳,身子倏地歪倒,疼得嘶了一聲。


    慕衍斂容扶住她,蹲下身,不容置疑地握住她的小腿,將裙裾撩起,入目便是雪白一片的腳踝上,腫了好大一塊,還泛著紅。


    「怎麽迴事?」他問的是一旁瑟瑟的婢女。


    婢女心頭一涼,跪下請罪,將事情經過稟明,她知曉主上的規矩,說著說著,背後冷汗都浸透了衣衫。


    蘇瑤看不過眼,強忍住心裏異樣,勉強拉拉他的手。


    可憐巴巴地軟聲,「不關她事。我好疼的,六郎抱我迴去上藥好不好?」


    慕衍冷冷地看鄭培一眼,才抱起蘇瑤,轉身進了殿。


    鄭培也是無辜躺槍。


    暗衛裏女子本就少,二十的身手最好,偏偏腦子少了根伶俐筋,他能怎麽辦。好在有縣主求情,也不至罰得太狠。


    他輕踢了踢二十的膝蓋,唉聲嘆氣,「別跪著了,下去領罰。」


    二十腦子不靈活,卻不代表一點看不懂旁人臉色,當即就歡天喜地地下去了。


    殿裏的氣氛卻驟然降到了冰點。


    慕衍將人放在榻上,蹙著眉俯下身,想察看她的傷勢,竟是被一貫順從依賴的小人下意識推開。


    他看著蘇瑤,就見她眸光閃爍,雙臂虛虛環抱住自己,那是一個下意識的保護動作。


    她在抗拒自己的靠近。


    慕衍眉心跳了跳,下頜繃緊,伸手欲拉住她,用越發溫和的語氣問她,「阿瑤,怎麽了?」


    蘇瑤唿吸急促了下,甩脫他的手,又側臉躲開他的視線。


    方才他說的那句,「你乖乖地留在這裏,我日日都會早些迴來。」與話本裏暴君常常說的那句,一個字不差,連語氣都極為相似。


    而在這般昏暗的光線裏,還不曾看得清他的麵容,頎長高大的身影就壓了下來。


    蘇瑤驀地有些害怕。


    78. 第 78 章 ……


    蘇瑤著實被嚇了一跳。


    心跳漸漸恢複平靜, 才發覺慕衍還在定定地看著她,好半晌兒沒有出聲,她深深吸口氣, 主動抓住了慕衍的手, 好聲好氣主動解釋。


    「殿裏沒上燈,你又背對著光, 都看不清臉, 黑黢黢的影子壓下來, 嚇了我一跳。」


    慕衍半點都不信她的話。


    他拍了拍手,便有宮人進殿,將壁間,桌上, 各處的燭火銀盞盡數點燃, 偌大的清涼殿登時燈火通明, 如臨白晝。


    「六郎, 你生氣了麽?」蘇瑤輕聲問。


    慕衍垂眸看她, 一字一頓, 似是在斟酌語氣, 「阿瑤, 你可是有事瞞我?」


    蘇瑤心慌了下, 低下頭,揉了揉裙角,「我隻是被嚇到了而已。」


    她又沒說謊, 隻是被話本裏的暴君嚇到而已。


    想到話本裏的暴君,蘇瑤隻覺得糟心。


    少女悄悄抬眼,視線卻隻敢在他的肩頸手下徘徊,她急於區別兩人, 便試探道,「六郎,若是我不喜歡你,你會把我強留在你身邊嗎?」


    話一出口,蘇瑤覺得不對,又趕緊描補道,「我隻是說說,不是……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別的意思……」


    她咬咬牙,以為自己高聲,其實聲如蚊吶,「沒有不喜歡你……」


    慕衍接過宮人遞上的藥粉,將淡煙紫的裙裾掀開,將她的玉足擱置到自己膝上,眸色微冷地審視高高腫起的腳踝。


    等蘇瑤說完了,才稍稍用力地揉了上去。


    少女臉頰的紅暈還沒有漫上,就被鑽心的疼給驚了迴去,登時臉上慘白一片。


    「疼疼疼!」


    她想往迴抽腳,卻被男子微涼的手指攥緊小腿,疼得不住倒吸氣。


    慕衍眉宇舒展幾分,「未曾傷到骨頭,隻是皮外傷。」


    蘇瑤眸子還帶著因為疼痛氤氳的水霧,委屈地嘟囔,「你怎麽不先跟我說一聲……」


    慕衍挑眉看她,「若是我說了,你就不疼了?」


    少女頭皮發麻,實誠地搖搖頭。


    慕衍彎了彎唇,吩咐人去取了冰塊來。


    於是,蘇瑤盼了大半個月都沒用上的冰塊,就這麽在銅盆裏化成了冰水,然後被巾帕浸潤,敷到了她的傷處,偶有滴落的,便在郎君石青的衣擺上洇出深痕。


    緩過了勁,她又開始眼巴巴地望著慕衍,等他的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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