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 小娘子的腦筋轉得飛快。


    慕衍和慕珣自然早就想通其中關竅, 已經細細盤問起來。


    衛岕語氣沉沉, 「六殿下早早令屬下在各處布下人手, 尤其是重點關注幾位殿下的安危, 所以方才發現四殿下孤身一人追了隻野兔入林時,我部下之人便連忙跟上。」


    「可不多時,隻有一人帶傷而歸, 說密林中有人伏擊,四殿下躲閃時滾落下了山,如今下落不明。屬下已令人去尋,並當即封鎖了消息。」


    慕衍輕輕蹙了眉, 「伏擊之人可都抓住了?」


    衛岕難堪搖頭,俯身請罪,「我等尋過去時,現場隻留屍身血跡,對方受傷之人也早已自盡。」


    蘇瑤攥緊慕珣的衣袖,囁喏道,「阿兄,慕玨一定是被誤認成你,才會遭了這一難的。」


    慕衍長睫顫了顫,過來抱扶住搖搖欲墜的小娘子。


    「阿瑤,你是如何知曉的?」


    蘇瑤動了動唇,怎麽都說不出來,她低著頭,靈光一閃,胡亂編著,「我昨夜夢見的,夢見阿兄要出事……」


    她想到慕玨生死不知,再想到話本裏慕珣意外身亡的結局,渾身抖了下,撲到慕衍懷裏,茫然地尋求安慰,「慕玨一定不會有事的,六郎,他一定不會有事的,是麽」


    即便在話本裏,慕玨想求娶自己,惹惱了暴君,都還能安安穩穩活著去了封地,過得逍遙自在,沒道理會在行宮出事。


    話雖如此,蘇瑤收緊手指,還是有些著急。


    他們都是一道長大的,便是長大後疏遠了,也還有一份情意在。所以慕玨才會一大早的就看她這個所謂的葉家表妹不順眼,她自然也會擔心慕玨的安危。


    慕衍隻一眼就看出她在說謊,


    他們昨夜同住一室,小娘子一夜下來安靜乖巧得很,怎麽看都不像做了什麽噩夢的模樣。


    他不動聲色,掀起眼簾,飛快地與麵色凝重的慕珣交換了個眼神。


    這些時日因著慕衍行事激進,生出些嫌隙隔閡的兩兄弟不約而同地放下爭執,片刻間達成默契。


    慕珣領著大批侍衛往慕玨跌落之處坐陣,慕衍則是抱起少女上馬,徑直往迴去。


    蘇瑤還沒有喪失理智,她抓住慕衍的手,疑惑道,「你怎麽不跟阿兄一道去,我現下無事,六郎不必管我的,我自己迴去就好。」


    她扯扯唇,竭力想露出個笑。


    現下已經夠亂的,都還不知道是誰要害太子阿兄,她一定不能再添亂。


    慕衍嘆口氣,將她往懷裏帶了帶,「阿瑤有時太過懂事乖巧了些。」


    他想了想,還是將內情透了一絲出來。


    少年俯下身,溫熱的氣息拂動女郎鬢邊的碎發,可他口中的話卻是讓人生不出半分旖思。


    「我和二兄都大約知道動手的是誰,四兄既然是滾落下山,並沒有落到他們手裏,想必有一線生機,你不必太過擔心。」


    蘇瑤這下是真愣住了。


    另一邊,慕珣策馬到事發之所時,受了傷的暗衛還不曾離去,見他到來,就羞愧跪下,「殿下,是屬下無能,未能保護好四殿下。」


    慕珣略一頷首,示意人將他帶下,便親自下馬查看,待見到草叢荊棘被滾落的痕跡一路延伸至陡坡邊,淩亂草葉上並無血跡,才稍稍舒了口氣。


    他看向已經琵琶別抱,另投慕衍的衛岕,「傳令召集人手,哪怕是一寸寸地搜山,也要把四郎盡快找迴來。」


    衛岕俯首鄭重應下。


    山林裏,慕衍正與女郎同騎,調轉往迴走。


    蘇瑤已經從他口中了解到來龍去脈。


    有什麽比自以為知道了可能發生之事,心神慌亂地想來攔阻,卻發覺對方早就知曉,仍然不管不顧地以身犯險,來得令人……


    她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複雜心情,好半晌兒才幹巴巴地問道,「阿兄明明知道有人要對他下手,為什麽還有出來冒險?那你呢,你就不怕那人對你也下手?」


    她迴頭看了看慕珣離去的方向,心裏像是被什麽揪成一團。


    話本裏的危機就像是一塊大石,懸在她心頭多年,即使不是日日惦念,卻也從不曾放鬆,偶爾午夜夢迴便會夢見,繼而驚醒彷徨。


    可他們好像都不拿這當迴事。


    明明知道自己想左了,蘇瑤還是忍不住為他們這種不愛惜自己的舉動生氣。


    少女心裏悶著一口氣,聲音低低的,「阿兄若是出事,姑母怎麽辦,慕玨若是真丟了命,衛娘娘怎麽辦,還有你……」


    說著說著,他們幾人滿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樣控製不住地出現在她腦海裏。


    蘇瑤含了好半晌、強行忍住的淚珠撲簌簌地掉下來,嗓音哽咽,「你若是也出了事,葉才人怎麽辦……還有我,你讓我怎麽辦?」


    慕衍默了下,替她擦著淚珠,可這晶瑩的小珠子卻是越擦越多。他垂下眼睫遮住翻湧眸色,見她無聲落淚,不知不覺間,如玉下頜繃緊,沒了先前運籌帷幄,氣定神閑的模樣。


    「阿瑤……」


    他低下頭,憐惜地輕輕吻去她臉頰上的鹹澀。


    又撫著她的脊背,壓低聲耐心開解她,「我和二兄都知曉幕後之人會下手,卻不知他到底何時動手而已。你這般說,難道要我們兩人日日躲在宮闈中,再不出門?」


    「再說了,天下間,朝堂上,宗室裏,想要我們性命之人不知凡幾,性命之危於我們而言,從不曾短過。便是你,阿瑤,你可還記得自己當年落水之後,被人換了藥的事,難道你日後便再不從芙蓉池邊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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