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衍亦是看見蘇瑤背後的婢女們都在低著頭忍笑,個個肩頭顫個不停。


    小娘子的臉撐不住了,她輕咳兩聲,狀似無意道,「我們兩人沿著池畔走走,讓他們先留在此地歇會怎麽樣?」


    慕衍略一頷首,便陪著她離開。


    鄭培遠遠地看著,那兩道身影不自覺越走越近,就嘖嘖兩聲,對著早就認識的月枝、流霜感慨兩句。


    「我看吶,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你們就得跟我一道去齊王府了。」


    流霜笑個不停,月枝倒是疑惑了下,「六殿下若是成婚,還能沒有自己的府邸?」


    鄭培猶豫了下,心道若是一切順遂,過不多時,說不定自家殿下都要入主大昭宮了,還要什麽府邸。


    但這話他可不能說。


    就嘿嘿笑了兩聲,拱手客氣道,「兩位姊姊,若是方便的話,可否透露些縣主的喜好?我怕日後自己一個不留神,得罪了縣主而不自知,還請二位教我。」


    月枝、流霜對視一眼,也都覺得大勢已定,便不藏私,撿著能說的,跟鄭培說了說,又隱晦地問了問慕衍的忌諱。


    池畔的幾人交換消息,談得熱火朝天。


    慢行緩步的那兩人還不知各自的下屬已經接上了頭。


    蘇瑤微微低頭,半晌兒都沒有開口。


    慕衍似也不想打破這平靜。


    兩人一道慢慢走在氤氳雨水潮氣的夏日池畔邊,心情也都像這含著水汽的風,清爽裏帶著些凝滯黏稠。


    走著走著,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兩人就越走越近。


    走動間,衣袖都時不時地輕擦過對方的,發出細微窸窣聲。


    蘇瑤等了好半天,想等慕衍先開口,可她到底是沒有慕衍的好耐性。


    最後還是她率先開的口。


    「六郎是怎麽想的呢?」


    慕衍挑挑眉看她,唇邊噙笑,「想什麽?」


    還裝傻,蘇瑤撇了撇唇角,直接挑明,「我是說生辰宴的事情。」


    她如此直白,慕衍也不遮掩了。


    他此時眼裏含著笑,像綴著熠熠的光,「阿瑤是想——」


    少年拉長了語調,眼睜睜地看著少女臉頰染上紅暈,才落下後半句,「是想幫我麽?」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慕衍指尖一顫,連唿吸都急促了幾分,卻被他掩飾得極好,隻那雙眸子驟然迸發出的灼.熱,泄露了他的幾分心緒。


    蘇瑤倏地低頭。


    細指絞作一團,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她這兩天其實一直在想這事。


    猶猶豫豫,來來迴迴,一會是慕衍這些年待她的溫柔小意,一會則是話本裏糾纏不休的情節劇情,兩個截然相反的決定在她腦海裏拉鋸,誰也說服不了誰。


    蘇瑤不吭聲,慕衍也不催促她。


    天下間幾乎再沒有什麽人能比他更了解身邊人了,阿瑤今日肯向她走來,這事就定下了一大半。


    隻消生辰宴上,話趕話,再催上一催,幾乎就可以定下了。


    慕衍強忍住心頭悸動歡欣,麵上不動聲色,隻與蘇瑤溫聲說些閑話,好讓她放輕鬆些,不至抗拒。


    兩人一路走,不多時,小娘子便被逗得笑盈盈的。


    他們聊得投機,也並未注意到,不遠處有人在高台上望見了他們。


    當晚,林家就來了位不速之客。


    林家家主雖是詫異,但見了與當年一模一樣的標誌信物,便連夜起身,迎接來人。


    那人麵白無須,聲音尖細,倒像是宮中的內宦。


    一開口便是陰陽怪氣地尖酸嘲諷,「林家瞧上眼的貴婿都要飛了,林大人倒還睡得安穩?」


    林盛惱火一瞬,又趕忙壓住,誠惶誠恐地將來人迎了進來,對方還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林蔚看不過眼,想嗬斥來人。


    卻被一旁幕僚安撫住,「少郎君,此人得罪不得。」


    林蔚不忿,「這老匹夫是個什麽來頭?居然敢跟阿耶這般不客氣!」


    幕僚扯住他,落迴十幾步,才附耳輕聲,「少郎君慎言,雖是不知此人來頭,但當年太子的救命藥材何時被送進京,可就是這人給出的消息!」


    55. 第 55 章 ……


    夜已深, 林府正院內燈火通明。


    林蔚整個人一愣,不敢置信道,「你是說, 當年蘇家替太子尋到救命藥材, 將要押運進京的消息,是這人泄露給我們的?」


    幕僚下意識看了眼前方, 見被林家家主殷勤逢迎的那人毫無所覺, 才壓低聲道。


    「何止如此, 娘娘和陛下服食的那些丹藥,也都是這人讓我們找來的道士進上的。」


    林蔚倒抽口涼氣,狐疑道,「竟是如此?那這人什麽來頭, 我怎麽從來都沒在宮裏見過他。」


    不知不覺中, 他看向前方的眼神已經添了幾分敬畏。


    幕僚擺擺手, 示意他也不知。


    林蔚一肚子的疑問, 一直跟進了書房。


    他一進去, 書房的門就重重闔緊, 林家下仆裏三層外三層地將四周把守住, 生怕被人偷聽到一絲半點的消息。


    書房內, 燈燭如晝。


    脫下披風的來人露出了真麵目, 約莫五十來歲,容長瘦臉,麵白無須, 的確是宮中的宦官。


    林蔚忍不住多看幾眼,這人就冷哼一聲,「林小郎這雙招子四處亂瞟,倒是眼觀六路, 但到底不怎麽好使,否則怎麽連自己看上的妹婿在籌謀脫身都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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