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離開刑部,跟著那孩子往宣陽坊而去。


    “劉賢弟,你是怎麽碰上這孩子的?”見著清玨在前麵疾行,錢雀一把拉住劉屈問了起來。


    “錢兄,不瞞你說,昨天聽到柳尚書和王侍郎的事情之後,我也是寢食難安,但我一個太常寺主簿,實在有心無力。我父親呢,之前跟柳尚書關係也算不錯,我就想代父親來探望一番。剛到東市的時候,就見這孩子鬼鬼祟祟的,我看到他拿著一塊上好的玉佩,不像是他的東西,就上前問他哪裏來的,他見到我就跑,所以就被我拽過來了。”


    “哦……”錢雀聽他這麽說,點了點頭。


    “你們查得怎麽樣了?聽說昨晚大理寺走水了,是真的?”


    “真的。密信被燒沒了,案子目前,沒什麽進展。”錢雀沉重地說,除了一個戴紅玉戒指的人之外,便什麽也沒有了。


    劉屈見錢雀的表情,也知道事情不怎麽順利,心裏一時也著急了起來。“那可怎麽辦啊?柳尚書不會真的做這種事情吧?王侍郎不會真的要陪著砍頭吧?”


    “……先看看這小孩靠不靠譜吧……”錢雀不想深聊這個話題,及時地打斷了劉屈的話。


    說著話,那孩子已經帶著他們進到一個巷子裏了,這巷子狹小擁擠,各戶的屋院也不華麗,不像是官宦人家住的地方。


    “就在最裏麵,馬上就到了……”那孩子邊說著邊指了下巷子前方,腳步也快了一些。


    隻聽巷尾突然傳來了打鬥的聲音,似乎非常激烈,兵器相交,叮當亂響。幾人頓時停下腳步,聽聲音就是那孩子指的地方。清玨心裏突然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他一把抱住那孩子轉身扔給劉屈。


    “站這裏別動!!”他緊張地囑咐一句,便也不及給眾人解釋,飛一般地就衝了過去。錢雀見狀,心裏一緊,也不多說,跟著他也追了過去。


    兩人衝到巷尾的民屋,隻見那戶人家大門敞開,院子裏亂七八糟,架子桌椅全都散了架,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而更要命的是,院子角落裏還躺著一個女人,一動不動,鮮血淋漓,是被人用刀砍成這樣的。


    不遠的廚房中又傳出叮咚的聲音,清玨迅速拔劍,尋聲而去。他闖進廚房,便見到駭然一幕。隻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馬尾辮,一身黑衣,酒氣熏天,正拿著一把唐刀刺到一人身上。那人聽身後有動靜,趕緊拔刀轉身,慌張一愣。他戴著一個黑色麵罩,隻有眼睛露在外麵,看不清他的全貌。


    清玨來不及阻止他剛剛的惡行,頓時心中又慌又怕。伸手一揚,自己手中的佩劍便如離弦之箭一般,朝他飛了過去。那人也不是等閑之輩,見清玨出手,趕緊轉身一躲,左手中突然飛出幾顆銅丸,衝著清玨的麵門而去。


    隻覺身上猛地有一股力拉扯,清玨往門口一個趔跌,正巧躲過了他的暗器。原來是錢雀及時趕到,感應到危險,拉了清玨一把。那銅丸“咚咚”幾聲,打在牆壁上,深深嵌在牆裏。錢雀見這情景,頓時冷汗直冒。這要是打在清玨腦袋上,還不直接把腦漿都打出來了?


    一想到這兒,錢雀便怒火中燒,這就進屋要教訓那人一番。他衝進屋子一探,那人手腳極快,竟已經翻窗不見了!錢雀二話不說就要去追,被清玨一聲大喊阻止了下來。


    “錢雀!先別追了!趕緊救人,這人還有氣!!”


    聽他這麽喊,錢雀也便停下了步伐,他懊惱地跺了下腳。想著哪怕早來一步也行啊……


    “你怎麽樣!?別睡!我馬上送你去醫館!”清玨一邊說,一邊撕下自己的衣擺為剛剛被砍傷的那個人簡單包紮。錢雀也趕了過來,低頭一看,這傷者看上去大概三四十歲的樣子,眼睛很細,滿臉麻子,個子也不高,穿著一身粗布衣,看家裏的陳設擺件,應該不是有錢人,怎麽會惹到了殺手??


    “哎呦,騙子……騙子……柳……柳……”那人喃喃自語著,突然一閉眼頭一歪,便沒了氣息。


    清玨見他閉眼不動了,整個人一怔,手還扶在他傷口上為他止血。錢雀趕緊摸了下他的脈搏,一時也沉默了下來。


    “他死了。”錢雀說罷,拍了下清玨的肩膀。


    清玨放開手,整個人跪在地上發抖,他滿手鮮血,舉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隻覺得心裏好悶,一唿吸肺裏就像針紮一樣難受。


    “清玨!”錢雀感覺出他的不對勁,趕緊將他扶了起來。“清玨,你沒事吧?你,你先休息一下,這裏我來處理!”


    “我,我去……報官……劉主簿,劉主簿還在外麵……我,我得讓他走……”清玨努力地壓製著自己悲痛的心情,盡量平靜地對著錢雀說完,便趕緊轉身往院外去了。


    “清玨!……”錢雀本想追出去,但現場得有人看著這裏,萬一那歹徒再返迴來呢?這般想著,便隻得眼睜睜地看著清玨出門……


    濃重的血腥味中,隱隱飄出一股胭脂香味,錢雀趕緊迴身探去,隻見廚房的一角,掉落了一個手帕,那手帕大紅底色,上麵還繪著兩隻蝴蝶,飄著一股濃濃煙粉氣,卻與院外那個被砍死的女人不同。難道是那兇手的東西?


    清玨出了院門,正與劉屈碰麵。劉屈聽院裏沒有打鬥聲了,這才敢帶著那孩子往巷尾來。見到清玨渾身是血,那孩子嚇得夠嗆,“啊!”地一聲,就轉身抱住了劉屈,不敢看他。


    劉屈見他這樣,也是嚇得一怔,心裏“噗噗”狂跳。“王侍郎!?你,你受傷了!?”


    聽他這麽說,清玨才覺出自己的狼狽,他趕緊將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深吸一口氣,這才緩過勁來。“不是我的血……出命案了,得趕緊叫京兆府的人來。”


    …………


    柳真邁著急促的步伐趕來宣陽坊,進了小巷,走到巷尾,那本就不大的院子裏,擠滿了官府的人。他環視四周,才在院中的一角找到清玨和錢雀他們。


    “清玨!”


    “柳兄?”


    柳真飛快地走到清玨身邊,見他一身是血,嚇了一跳,趕緊抓著他四下檢查一番。“你,你這是受傷了!?”


    “我沒事,不是我的血。”


    “到,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柳真一臉急迫地問道,特別的緊張。


    隻聽院外又傳出了急匆匆地腳步聲,幾人往院門口一看,劉屈還有京兆府尹孟瑥帶著那偷東西的小孩走了進來,隻見那孩子抱著一個大包裹,不情不願地被拽到清玨他們身邊來。


    孟瑥見到柳真,趕緊一行禮,不敢怠慢。“京兆府尹孟瑥,見過柳侍郎。”


    “你們這是怎麽迴事?!光天化日行刺!?這長安城就是這樣看護的!?……”柳真見到他毫不客氣,破口便罵了起來。


    那京兆府尹見柳真這樣,緊張得渾身冒汗,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算了柳兄。”清玨拉了下柳真的衣服,讓他暫且不說了。


    隻見那小孩突然將手裏的包裹往地上一扔,一臉委屈,“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看著眾人大喊道:“你們這幫騙子!答應不會抓我的!東西我都還了!我以後也不偷了,你們趕緊放了我!嗚嗚嗚嗚……”


    柳真見到地上灑出來的東西,突然一愣,趕緊撿了起來,慌張地看向清玨。“這!這是我家的東西啊!?這……這是怎麽一迴事!?家裏,家裏不都被封了嗎!?”


    清玨見柳真這一臉不知所措的神情,也不多說什麽,趕緊蹲下身子看向那孩子。“小家夥,我說話算話,你告訴我,你怎麽偷的這些東西,在這家裏都看到了什麽,我就放你走,這些銀子也都給你。”說罷,又將一些碎銀子掏了出來。


    “你,你說話算話嘛!嗚嗚嗚……”


    清玨聽他這麽說,抬眼看了下孟瑥。孟瑥見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趕緊迴應道:“下官明白,算話,算話……”


    “聽到了吧。”


    那孩子見孟瑥這麽客氣,又看了眼眾人,這才不情願地答道:“昨天深夜……我在這附近踩點,正好到了這家,看見這家主人抱著一個大包裹迴來,我一想這包裹裏麵定都是好東西,便一直在他們家屋頂守著。到了早上他出了門,我才有機會溜進去翻,打開那包裹一看,全是金銀珠寶,我心想這次真的發財了,便將包裹偷了迴去。之後,我就想先拿一樣去銷贓,然後,然後就被你們發現了……”


    那孩子說完低下了頭,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清玨聽罷,微微歎了口氣,將身上的碎銀全部塞到孩子手裏。“你走吧,下次不許再偷東西了。”


    那孩子聽清玨這麽說,眼睛頓時一亮,拿著銀子千恩萬謝之後,才匆匆離開。還未等清玨起身,便聽院外又傳來腳步聲。


    “報!”隻見一個捕役跑了進來,對著眾人說道:“稟報老爺,兩位死者的身份已經查明。”


    “快說。”孟瑥趕緊吩咐一聲。


    那捕役不敢怠慢,俯身說道:“那女死者就住在對街的巷子裏,平日賣繡為生,是個寡婦。聽她的領居說,與這位男死者是相好。鄰居還說今日早上還與他們碰了麵,那男死者還說要帶這女死者離開長安。”


    “嗯……”孟瑥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這男死者呢?”


    “這男死者是大理寺的雜役。”


    “大理寺的雜役!?”


    清玨聽罷,不可思議,怔怔地與錢雀對視一眼。


    “迴稟老爺,此事已向大理寺確認過。確實是大理寺的雜役,並且昨日還在當差,今早便不見來了。”


    “難道說……昨夜大理寺走水,與他有關?”錢雀喃喃自語道,看著一地的金銀珠寶,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抬起頭來,憂心地看了眼身邊的人。


    今日的他,依然還與初見時一樣,英姿颯爽,隻是眉宇間多了一絲愁容。他穿著一身得體的青色長袍,披著同色的披風,腰間別著一把折扇,隻是這折扇邊上,還多了一把短劍……


    捕役稟報完畢,便隨孟瑥離開了現場,繼續追查。劉屈表示自己也幫不上什麽忙,便也離開,去刑部探望柳尚書去了。


    “清玨,你別擔心了,好好迴家休息一下,之後的事情我來查。我今日麵見了太子殿下,他會想辦法救你的。”柳真邊說著,邊將自己的披風卸下給清玨披上。


    “柳兄……”


    “不必多說了!你看看你自己,趕緊迴家洗個澡,換一身幹淨衣服吧。”柳真嚴肅又擔憂地說,也不讓他開口了,一把將他推出了院子。


    “可是……”


    “放心吧柳賢弟,清玨交給我就行了!”錢雀突然打斷清玨的話,朝著柳真真誠地一笑,便拉著清玨的手,將他拽走了。


    錢雀拽著清玨走出巷子,直到看不見柳真和那些捕役之後,才鬆開了手。


    “我現在哪有心情迴家洗澡換衣服,這還不明顯嗎?那死者肯定與昨晚大理寺的火災有關,而且你知道嗎,那個黑衣男子朝我扔暗器的時候,我看見了!他左手食指上,有紅玉戒指!”


    “我知道。”錢雀認真地聽完清玨的分析,這才說道。


    “那……”


    “你過來。”錢雀找了個相對隱蔽的地方站著,招唿清玨過來。清玨見他這樣,也緊張地環顧了一下四周。這裏正好是個住人的街區,沒有商販,人流也少。


    “怎麽了?”


    錢雀見四周沒人了,這才從胸前掏出一塊紅底手帕來。“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個應該是兇手落下的。”


    “你!?你怎麽沒交給孟府尹?”


    “我確實是想交給他來著,但剛才他身邊一直有人在,我就沒給。”錢雀這話說的明顯,清玨頓時一愣,雖然他心裏有過懷疑,但他不敢相信,更不敢承認。


    “你看看這顏色,你再聞聞。”錢雀將手帕舉到清玨鼻子邊。


    一股濃濃的胭脂氣息撲到清玨的鼻子裏,他緊緊皺了下眉頭,趕緊將那手帕推開。


    “好濃的胭脂味……”


    “你不是說那黑衣男子身上還有酒味嘛?”


    “嗯。”清玨點了點頭,似乎也明白了錢雀的意思。


    “走,去平康坊,咱們自己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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