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麽迴事?”錢雀叉著腰嚴肅地問清玨。


    清玨深深吸了口氣,看了下剛鋪好的床。


    “到我屋裏聊吧,先讓柳姑娘休息。”


    錢雀讓阿福安排柳秀他們進屋休息,這才去了清玨房間。


    “幾日前,運往江南道的賑銀被劫,正好被下派江南的巡按史周正傑撞上。周巡按聯合地方官府,將那夥劫匪抓獲,在劫匪頭目身上搜到了一封密信,裏麵是老師親手寫的賑銀行徑路線,還有具體的實施計劃和分贓明細,信上還蓋了他的章……”


    清玨坐在椅子上,迴憶著事情經過,緩緩向錢雀道來。


    “等一下,這些事情應該是極為保密,柳尚書是禮部尚書,怎麽會知道這些事情呢?”


    聽錢雀這麽說,清玨無奈地低下了頭,說道:“老師說,他偷偷去了柳真的房間,柳真是戶部侍郎,正好負責賑銀的事情。他在桌上看見了一些公文,所以知道了這些。”


    “嗯!?等一下!……”錢雀聽清玨這麽說,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你,你說,柳尚書說他自己去了柳真的房間,知道了這些?你,你見過柳尚書了?”


    “是。我和柳真去了刑部大牢,老師親口跟我說的。”


    “嗯!?已經轉去刑部了?大理寺審完了??”


    “對,審完了。”


    錢雀愣了一下,感覺腦袋有點發熱,好像要爆炸了一樣。“等一下,腦袋疼……柳尚書到底什麽意思?”


    清玨歎了一口氣,這才解釋道:“供認不諱,老師,認罪了。密信今晚送到大理寺,如果確認了筆記和印章,嗯……案子基本就定了。”


    聽清玨這麽說,錢雀感覺心已經沉到了海底,又冷又慌。他半張著嘴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柳尚書認罪了?真的是他做的……”


    “不可能!他確實是認了,但我隻要問他信裏的內容,他就閉口不言!老師根本不可能做這種事,他也根本不知道信上寫了什麽!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清玨堅定又疑惑地說,雖然他一直保持平靜,但錢雀看得出來他的急迫。


    “柳真怎麽說?”


    “柳真說,因為江南水災,災情嚴重,所以他確實把一些公文帶迴了家。他說,公文原本被鎖在一個箱子裏的,但有次迴屋發現鎖開了,他以為是自己沒鎖好,也沒在意……”


    聽清玨這般說,錢雀心裏火燒火燎,連柳尚書自己都認了,還能有什麽轉圜的餘地嗎?


    “你跟柳疏說過,他若認罪了,你要跟著一起死嗎!?”


    清玨看著錢雀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隨後趕緊將視線移開。“沒說……”


    “行吧。”錢雀說著,輕輕歎了口氣。他料到清玨不會跟柳疏提這個事情,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嘴。錢雀太清楚清玨的脾性,於他而言,如此尊重的老師,他怎會忍心讓老師擔心呢?


    聽錢雀沒有責備自己,清玨微微驚訝地迴頭看了他一眼。隻見他皺著眉頭插著腰在屋裏來迴渡步,認真地思考著什麽,和平時那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樣子,完全不同。他那認真的樣子,讓清玨心裏莫名地感動。


    “柳真呢?不如再問問他,當時公文的情況吧。”錢雀想到這,便打算出門尋他。


    “他在大理寺。我不是說了今晚密信會到大理寺嘛,他去等消息了。我看時辰也差不多了,不如一起吧。”清玨看了下窗外,現在已是深夜。今晚怕是難眠了……


    兩人出了屋子,便打算往大理寺去。


    “錢公子……”


    隻聽身後傳來一個柔弱的聲音,錢雀渾身一個哆嗦,趕緊轉頭看去。隻見柳秀披著披風站在院中,她看見清玨也在,有些不好意思地行了一禮。“王侍郎……”


    “柳姑娘。”清玨客氣地迴禮,這才繼續說道:“外麵夜深露重,還是早點迴屋休息吧,老師的事情,我會盡力。”


    “多謝王侍郎。我隻是想……”柳秀欲言又止,眼神看向了他身邊的錢雀。清玨一看她那表情,也知道她想做什麽,心裏一陣刺痛。


    “我去前院等你。”清玨失落地對錢雀說,隨後趕緊轉身便朝前院去了。


    “哎!?別……”錢雀拉不住他,隻得尷尬地和柳秀站在一起。


    “錢公子!”見到清玨走了,柳秀便也大膽了起來,趕緊跑過來就想拉錢雀的手。


    錢雀趕緊躲開,皺起眉頭顯然是有些不耐煩。“柳姑娘,請你自重!”


    “……錢公子究竟是覺得小女子哪般不好?為何屢次拒絕?公子說出來,小女改就是了!”柳秀這般說著,霎時間便淚如雨下,她本就看著柔柔弱弱的,這一哭起來,更是楚楚可憐。


    “我……哎,你,你別哭啊!”錢雀見柳秀哭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要是被清玨看見了,指不定怎麽誤會,沒準得拔劍把自己砍死……


    “是因為小女之前與王侍郎有婚約?覺得小女三心二意嗎?小女與王侍郎的事情,都是爹爹做的主!小女發誓,對王侍郎絕沒有半點情愛之意!”柳秀激動地說著,恨不得要撲到錢雀懷裏去。


    “不,不是!這跟清玨沒有半點關係!是在下對柳姑娘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你饒了我吧!”錢雀說著就想趕緊跑,更何況現在,哪有多餘時間跟她糾纏。


    “難道公子是嫌棄小女家道中落?配不上公子?公子,爹爹絕不是這般貪贓枉法之人!小女相信陛下會還他清白的,公子……”柳秀見錢雀要跑,反應也是迅速。小跑兩步就攔住了錢雀的去路,好似他不答應,就不讓他走了。


    “柳姑娘。”錢雀見柳秀這般堅決,也是沒轍了,他歎了口氣,這才說道:“實不相瞞,在下已經有了結發妻子,我與她相濡以沫,伉儷情深,心裏再裝不下第二人了。還有,如今你爹爹還在牢裏生死未卜,姑娘覺得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


    “我……”柳秀聽錢雀這般說,也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


    “麻煩柳姑娘讓行,我和清玨還要去大理寺查明案情。”


    片刻,柳秀似想通了,微微移步讓了條道出來。錢雀也不跟她廢話了,趕緊跑了兩步朝前院而去。


    隻見清玨耷拉著腦袋,背著手,在前院踢一片葉子玩。錢雀看著他那樣,心裏五味雜陳。不知道他心裏做何想,隻求別在這節骨眼上還跟自己鬧別扭。


    “清玨。”


    聽錢雀叫他,清玨趕緊迴過了頭。“聊完了?”


    “啊,嗯。她,她,她就是啊,嗯,不好意思跟你說,她主要是想感謝你。”


    清玨見錢雀這幅窘迫解釋的樣子,忍不住又笑了兩聲。“嗬嗬,你不用跟我解釋。我說過會放下的,沒事……”


    話音未落,隻見錢雀的眼睛突然瞟向了遠處,清玨順著他的眼神轉身看去,隻見空中濃煙滾滾,像是發生了火災。兩人對視一眼,趕緊跑出了家門,看那濃煙的方向,似乎就是大理寺!


    馬車一路疾行,剛到巷尾,便聽見有人大喊:“大理寺走水啦!快去打水!大理寺走水啦……”


    眼見著大理寺近在眼前,卻已經是一片火海,那熊熊火光映照在錢雀和清玨臉上,是那般的炙熱。


    錢雀一拉馬繩,在不遠處停了下來。隻見清玨踏上前板,口中微念,那四周為救火而運來的井水,突然沸騰著從人們手上的盆中,桶中,飛了出來,在大理寺上空凝結成雲,最終變成瓢潑大雨傾瀉而下。一股濃濃蒸汽升騰而上,不消片刻便沉了下來。


    大火熄滅,但大理寺也已經燒得不成樣子……


    “柳兄!”


    見到柳真灰頭土臉地站在不遠處,清玨哪還管那麽多,一下子便跳下馬車衝了過去。柳真迴頭看到清玨,好像也要崩潰了一般,整個人都站不穩了。


    “清玨……”


    “柳兄!你沒事吧!可有受傷!?”


    “密信……燒,燒沒了……”柳真慌張地說著,整個人都往後倒了下去,清玨及時地拉住了他的手,卻還是同他一起跌在了地上。


    “柳兄……”


    “清玨。我明日,進宮……麵聖……我不能讓你,隨我父親一起……不能……”柳真有些語無倫次地說著,失魂落魄。


    “柳兄,別說了,我們先迴家,好嗎?起來,先迴家!”清玨說著,便起身要拉柳真起來,然而柳真整個人癱在地上,清玨怎麽都拉不動他。


    隻見柳真一把抓住清玨,有些絕望地看著他。“清玨,我看見那封密信了……是,是父親的筆記,是……”


    清玨聽柳真這麽說,心裏一沉,感覺自己也要倒了下去。


    “清玨!”隻聽錢雀喊著他的名字跑了過來,臉上沾了一層的灰,黑乎乎的,有些狼狽。“……剛剛我隨大理寺卿進去看了下,整個卷宗室都燒沒了,密信,也沒了……”


    “我知道。”清玨平靜地說著,又看了眼坐在地上幾乎崩潰的柳真,他隻得讓自己再堅強一些。“先迴家吧……”


    兩人扶著柳真上了馬車,辭別大理寺之後,便往家裏趕去。


    “當時,我就坐在正廳。密信來了,他們要我確認密信上的筆記和印章。我看了一眼,沒,沒說話……”柳真垂頭喪氣地對清玨說。


    “是父親做的!真的是父親!!……”


    突然,柳真又激動起來,拉著清玨的手死死不放。“我明天就去麵聖!我去求情!我和柳秀都能幸免,怎能讓你隨父親一起死……”


    “柳真……唉……”清玨歎了口氣,拍拍他的後背安慰道:“柳真,別擔心我了。你若去找陛下,不就是坐實了老師的罪責?明日周巡按會護送劫匪頭目迴京,等問過他再說吧。”


    “嗯……”柳真點了點頭,像是同意了清玨的決定。


    兩人迴了家,將柳真交給阿福照顧,便又趕去了大理寺。聽大理寺的人說,那密信前腳送進卷宗室,後腳就燒起來了,是從卷宗室燒起來的,燒得很快,馬上就連偏殿也不能幸免。


    現場沒有什麽可用的線索,就是有也給燒沒了。唯一值得慶幸的,便是深夜起火,卷宗室沒人,沒有人員傷亡……


    清玨不願再坐馬車迴家,錢雀便隨著他走路。看著他的背影,錢雀隻覺心裏七上八下很不舒服,三天時間,若再從火災查起,真的來得及嗎?難道當年,他便是被當今皇上砍死的??身首異處,還要背一個與他無關的罪名。


    “大理寺的火,絕對不是無意的,就是衝著那封密信而來。一定是信上有什麽疏漏,能證明老師的清白。”清玨突然轉身朝著錢雀說道。


    錢雀也不再胡思亂想,朝他點了點頭。“如今密信沒了,相當於證據也沒了,或許是好事?”


    清玨聽他這麽說,明白錢雀的意思。“但是有老師的供詞,而且密信,大理寺和柳真都看過,也有他們作證。沒有什麽轉圜的餘地,隻能看明天劫匪的供詞了。”


    “那周巡按何時能到?”


    “看行程,明天一早就到了。到時候,去問問……”


    “清玨!你,你還是跑吧!你先跑著!我,我幫你繼續查!”


    見錢雀緊張的樣子,清玨便忍不住想笑出來。他有些無奈地看著錢雀,緩緩說道:“錢雀,不知道你調查了我多少事情,不過你該知道,我是當年李陸,李尚書的兒子。”


    聽他突然講起自己的身世,錢雀頓時一愣,還有些不好意思。“我……”


    “沒關係,我又沒責備你。我信任你,知道你不會害我。”


    清玨這麽說,倒是真讓錢雀沒想到,原來他如此信任自己。


    “你可還記得劉屈與我們在洛河樓說的事?”


    “記得。”錢雀皺了下眉頭答道。他好像發現了什麽,也明白了清玨為何如此衝動,要調查這個案子。


    “當年我父親,不就是因為一封書信,坐實了謀反的罪名,才被處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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