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景佳肴之下,就坐的幾人也不瞎鬧了,吃肉聊天直到日落西山。


    “……你們可不知道,那天上的大鳥啊,恨不得將整個天空都蓋住。不過完全不用怕,我和清玨兩個人,直接就衝上去了,劈裏啪啦一陣亂砍。不知道那鳥是什麽怪物,砍在他身上就跟砍空氣一樣,砍了半天也沒有用。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就見著清玨眼一閉嘴一張,捏訣念咒,頓時,那劍上金光一閃,直接就把那鳥給嚇退了!再一斬,你們猜怎麽樣?”


    “怎麽樣?”


    “當然是化成灰了啊!”


    ……


    聽著錢雀在一旁口若懸河,清玨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隻見他一口酒一口肉,還給眾人講他們在洛陽城時的遭遇。隻是他那張嘴,東一榔頭西一棒子,說的也全不是那麽迴事。隻是他話裏話外,似乎有意無意地在誇自己,跟平時那個愛開自己玩笑,嫌棄自己功夫不好的人,大不相同,搞得清玨即不適應又不好意思。


    “說的是不是真的啊!?那我們怎麽一點都沒感覺?”


    “你們都睡著了,當然不知道了!”錢雀煞有其事地說著,完全看不出他在說大話。


    “……早聽說清玨原先在仙鶴觀呆過,沒想到這麽厲害……哎!正好!我還沒見過清玨的武功,良辰美景,要麽,讓他舞一段吧!”隻聽得吳少監突然發話,眾人一聽又是一陣附和,氛圍頓時就熱鬧了起來。


    “吳長慎!”清玨聽他這話,趕緊喝止住他,又是羞紅了臉,若是平時,就他們幾個哥們在一起,舞一下也倒是沒什麽,隻是今天柳秀也在場,心裏緊張,吃個東西都要小心翼翼的,更別說站起來舞劍了,生怕給她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


    “清玨,不是我說你,我跟你,同一屆的狀元探花,又同朝為官,咱倆這交情,你是不是得舞一個?!”吳少監越說越開心,見清玨還在那兒不肯動換,對著自己妹妹一個擠眉弄眼。


    那吳少監的妹妹也是個機靈人,此前也隨哥哥見過清玨好幾次,熟絡的很。這迴逮到了機會,自然是不肯放過了!


    “哎!我也沒見過王侍郎舞劍呢!可是想看極了!柳秀,你說是不是?!”


    這話一出口,連柳秀旁邊的幾個姑娘也嗬嗬樂了起來,她們一轉攻勢,直接找柳秀下手,求著柳秀,要她開口跟清玨說。


    那柳秀坐在清玨身旁,一晚上都沒怎麽說話,就安安靜靜地吃著東西,偶爾隨著眾人笑笑兩聲錢雀的故事,這下被她那些姐妹央求,也是頂不住了,直看著柳真,不知如何是好。


    柳真現在,那可是跟吳長慎一條心的,也不阻攔,一邊笑著,一邊與眾人一起,添油加醋。


    “好吧好吧!”


    清玨無奈地站起身。畢竟,總不能真讓柳秀求自己不是?便隻得硬著頭皮走到篝火前。眾人見狀,趕緊興致勃勃地給他讓了個地方。


    火光下,清玨那微醺的麵孔變得更加紅潤,表情有些害羞又有些無奈,顯得極其可愛。他偷偷用餘光瞄向柳秀,隻見柳秀坐在人群中央,也認真地看著他,似乎也很期待他的表演。一見到柳秀那雙眸子,清玨便像是擁有了用不完的勇氣。


    他清咳兩聲,又非常認真地扯了下自己的新衣服,以用來掩飾自己剛剛抿嘴偷笑的樣子。隻是這些個小動作,自然逃不過錢雀的眼睛,看著他那手足無措的樣,錢雀隻覺得特別好笑,要不是大家都安靜下來,他隻得忍在心裏,不然,必是要笑抽過去不可。


    “哎!等下!光舞劍多沒意思,早聽說柳妹妹才貌雙全,要麽,姐妹們,讓柳妹妹唱一首,王侍郎來舞怎麽樣!?”


    這話一出口,姑娘們便先炸了鍋,嚷著柳秀讓她唱歌。


    “哎嘿!這主意不錯啊!”


    錢雀本想著清玨能舞一段,已經是夠本了,沒曾想這幫小姑娘們,更是厲害。眼看這夫唱婦隨的勁頭來了,自然不能放過,一邊叫好一邊帶頭鼓起掌來。眾人見這熱鬧,也是開心,跟著錢雀鼓掌。


    柳秀倒是比清玨大方些,聽錢雀在那兒起哄的時候,便掩嘴害羞地站了起來。


    “這突然間的,也不知唱什麽好啊~”柳秀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天,現在太陽早已下山,天空繁星密布,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要麽……我就唱一首雲中君吧!”柳秀遲疑片刻,這才緩緩說道。


    “妹妹怎想著唱這首……”話音剛落,柳真便問了起來,隻是這口氣極其微妙,像是帶著點不太樂意的味道。錢雀轉頭看去,才發現不光是柳真,連清玨的表情也變了,兩個人臉上都有些僵硬,似掛著幾分尷尬的感覺。這不謀而合的反應,倒是讓錢雀很有些意外,莫不成這首《雲中君》,還有些不尋常的地方?


    “我是看這星空如此之美,就突然想到這屏翳大神來了,怎麽?這歌不好?”


    “……沒有,哥哥不過好奇罷了,妹妹唱什麽都好!”柳真說著話,趕緊笑了起來,裝著一副不經意問起的樣子。


    “那小女子獻醜了。”柳秀說著,向眾人微一行禮,隨後便抬眼朝清玨看過去。清玨知道她要開始了,也不多說,微微點了點頭,拔劍準備。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認真地看著篝火前的兩人。


    “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柳秀一開嗓,眾人皆是屏息凝神,那嗓音,宛轉悠揚,既帶著對神靈的敬仰,又帶著幾分甜美,如天籟一般,實在是好聽極了。


    隨著歌聲,清玨也不敢怠慢,起劍舞了起來,一招一式,有急有緩,翻轉騰挪,張弛有度,跟著那歌聲的節拍,將劍舞中端莊悠然之意,展現得淋漓盡致。


    錢雀看著兩人,不知不覺就看得呆了。清玨舞的那套劍法,是仙鶴觀的基本功,幾乎每天早上,都能看見他在院子裏練,早就看膩了,如今用舞蹈的方式耍出來,竟然這般優美!


    錢雀聽著這歌看著這舞,隻剩連連點頭,道一聲:“這可真是一對金童玉女……”


    歌停舞畢,眾人又是一陣連連叫好。這頭一開,可是不得了,人人都被推上去秀一下才肯罷休。


    眾人吵吵鬧鬧,要不是明日還得收拾迴京,必是要玩兒到深夜才肯罷休。


    “清玨,你來……”


    臨走之時,柳真突然湊到清玨身邊,對著他耳語一句。


    錢雀斜眼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要不是剛剛聽柳秀唱歌的時候,見他們兩人神色有異,自己也斷不會對他們獨處這般在意了。


    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這旺盛的好奇心。錢雀趁著眾人不注意,偷摸地跟了過去。


    “清玨,上次你托我找的人,我已經派手下去問了。”


    找人?錢雀頓時一愣,心裏馬上便反應了過來。感動之餘,又覺著羞愧難當。本還想著會從這兩人身上挖出個什麽驚天大秘密,沒想到,竟是為了自己……


    “可有消息了?”


    清玨一聽是這事,趕緊追問起來。隻見柳真搖了搖頭,顯得很是無奈。


    “沒有……不過,你也別灰心,這世間會彈琴的人那麽多,也不乏那些能人異士,大海撈針,自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嗯,我知道。不好意思,麻煩柳兄了。”清玨聽他這話,有些喪氣,那說話的語氣也低沉了些。


    “你看你,爹爹都定好日子了,你還在這柳兄柳兄的叫,該改口叫大哥了。”柳真到沒在意,也不多問,拍拍清玨肩膀,像是在鼓勵他。“我找你來,就是想問問你,那人除了會彈一首怪異的曲子,還有什麽特征?”


    “這……”清玨聽他這樣問,也皺緊眉頭思索起來。實在是能知道的信息,他都已經交代了,還能有什麽呢?


    “哦,他說話的時候,偶爾會帶點口音,聽著……像是益州那邊的人。”


    “益州嗎?嗯……”柳真聽罷連連點頭,隨後又安慰了清玨幾句這才離開。


    錢雀見著他們散了,也趕緊原路返了迴去。


    待一切收拾妥當,眾人這才散去。清玨自然陪同著,送柳秀柳真迴家。


    小惠顯得特別興奮,一個勁地誇清玨那舞跳的多麽多麽好,小姐的歌聲多麽多麽靚。柳真也不吝嗇,直說兩人珠聯璧合,相得益彰。


    “對了,怎麽沒看見錢公子呢?”柳秀一路無話,隻是低頭微笑,不知在想什麽。直到上了馬車,這才開口問了起來。


    “他代我去送吳少監他們了。”


    “哦。”柳秀應了一聲,也不多說,朝著清玨微微行禮。“今夜甚是開心,多謝王侍郎款待了。”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王侍郎的叫,該改口叫夫君了!”柳真瞧著妹妹這般客氣,打趣地說她一句。


    “哥哥!”柳秀柳眉微皺,瞪了柳真一眼,隨後趕緊低下頭,顯得格外嬌羞。“就你話多~”說罷,便拉著小惠趕緊躲進車裏去了。


    “嗬嗬,我這妹妹打小就是害羞的性子,你可別怪罪。”


    “怎麽會呢……”清玨不好意思地答著,也是把柳真看樂了。


    “行,那我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


    道別聲後,柳真一腳上馬,與柳秀一前一後,這便走了。


    清玨目送著他們走遠,這才慢慢往自己的帳篷走去,到了門口,卻又一時沒了睡意。抬頭一看,才發現山上好像有火光,正是之前聚餐的地方。明明已經讓阿福把火滅了,怎麽這火,又燃了起來?


    清玨心裏納悶,一看阿福已經迴去睡覺了,也不忍打擾,便自己上山去看。


    到了地方,果真見那篝火又燃了起來,“滋滋呀呀”發出木頭灼燒的聲音。走近幾步再看,才發現篝火邊上還躺著一個人,他兩手枕在頭後,還翹著二郎腿,悠然自得地看著天空。


    “怎麽?大晚上睡在這兒,你不怕風寒啊!?”


    聽見身後的聲音,錢雀一個激靈便坐了起來,轉頭一看是清玨,不經緩了口氣,又懶洋洋地躺了下去。


    “哎呦,嚇我一跳。”


    清玨瞧他剛才的反應,偷笑一聲,在他旁邊找了個舒服的地方,也學著他的樣子躺了下來。兩人就這麽躺在篝火邊,看著這繁星滿布的天空。


    “你不是三天沒睡覺了嘛,怎麽還跑過來跟我熬夜?”


    “既然三天都沒睡了,也不缺這一晚。大不了,我就在這裏睡了唄。”清玨說著,字裏行間帶著幾分慵懶輕鬆。


    錢雀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兩人的關係似乎改變了很多。若是放在以前,他哪會和自己這般悠然自得地躺在一起,肯定懶得管自己,早早就走了。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般的劍拔弩張,自己滿腦子隻想著怎麽變著花樣挑逗他,如今這想法,也慢慢煙消雲散了。


    “你說,我今天的劍舞,怎麽樣?你說柳姑娘~會不會喜歡?”


    “你今天啊~”錢雀說著話,突然將手伸到清玨麵前,豎起大拇指。“棒!特別棒!very,very棒!!”


    “什麽亂七八糟的!”清玨哭笑不得,根本聽不懂他這誇讚的話。


    “我是說~不枉我和劉屈一番煞費苦心~別說是柳秀了,就是來一女鬼,也得被你迷得神魂顛倒!”錢雀心情愉悅地說著,翻身換了個姿勢,他側過身,一手撐著腦袋,就這麽麵對著清玨躺著。


    “嗬嗬嗬,得了吧你,啥時候嘴這麽甜了,你可正常一點啊,我不習慣……”


    “哎!?我可是有一說一,你舞是跳的不錯,但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吧,還是太差!離這個‘天下第一’,還是有些距離,好好練!”錢雀邊說邊用手指著自己,誰都聽得出來,這“天下第一”,可是誇他自己呢。


    “……我一個讀書的,又不當武將,也不上戰場,我可用不著‘天下第一’。”清玨說著也伸手指指錢雀,繼續說道:“有你這個‘天下第一’護著,不就夠了?”


    聽他這話,錢雀一陣驚訝,萬沒想到清玨居然順著這話誇自己,還想著會和平時一樣,翻個白眼,一臉嫌棄。


    “嘿?!你的嘴也挺甜的嘛……”


    兩人互誇這一通,反倒不知又該聊些什麽。仔細一迴味剛才的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就這麽看著對方,互相笑了起來,直到笑不動了,兩人便又恢複平靜,一起躺著看星星。


    錢雀不知怎麽,也許是喝了太多酒的緣故,就是覺著今天異常的高興,而且還是他來到此處這麽長時間,最高興的一天。他的腦海裏突然就蹦出了一個想法,連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想法。


    “哎!清玨,要不咱倆,拜個把子吧!”


    “拜把子!?”


    “對啊!怎麽樣?跟我拜個把子吧!日後我這天下第一,天天護著你唄!”


    “得了吧你……”


    “哎!我可是認真的!就今天!”


    “今天?……什麽都沒準備,這麽草率的嘛……”


    “切!跟我拜把子,用不著那麽多繁文縟節!我這人向來說一不二!”錢雀聽他不信,也是強上了,立刻從地上坐了起來,就要起誓。


    見錢雀坐起來,清玨也便跟著起來。瞧他樣子格外嚴肅,看著倒還真不像是開玩笑。然而一想他平時那麽不著調,就不知是不是又在尋自己開心。


    隻見錢雀調整了下姿勢,盤腿而坐,又挺起了腰板,對著天空豎起三根手指,認真地說道:


    “蒼天在上,厚土為證,我錢雀,今日願與王清玨,結為異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等等……你這詞,是不是有點不對啊?”


    “怎麽不對?我是鬼神~你是凡人~我都死過一次了,咱們肯定不能一起死啊?我得護著你,就護你……長命百歲,壽終正寢……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求從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有違背,天打雷劈……行了,我說完了,你要不要認我這個兄弟,隨你啊,我不強求,但我說的話,有老天爺為證,我一定說到做到。”


    錢雀說完,很是認真地看著清玨,他真的從沒想過,會有跟這張臉拜把子的時候,可是今天,這想法就是這麽真切,這麽強烈。自打他闖進這個世界,和他共度了那麽多風風雨雨,難道還不值得這個承諾嗎?既然說了,他也不打算後悔!


    隻見清玨愣了一下,隨後微微一笑,便也學著他的樣子,盤腿而坐,對著天豎起三根手指。


    “……我今日,願與錢雀,結為異姓兄弟,從此福禍相依,患難與共。天地為憑,山河為證,若有違背,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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