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蘭陵郡十三號地牢裏的囚犯,隻剩下灰發男子和那個胖子。


    新來的那批獄卒膽戰心驚,但又不敢違抗上麵的意思,隻能硬著頭皮給這兩個囚犯加上了沉重的枷鎖和腳鐐,同時用特製的鋼扣扣住他們的琵琶骨,阻礙靈力運轉。


    不過讓他們感到意外的是,這兩個囚犯一點都沒反抗的意思。


    不僅如此,據說獨自一人殺光他們同僚的那個胖子還一直在笑,就連晚上睡覺都會時不時笑出聲來。


    盡管這樣的胖子看起來人畜無害,但他左側腰間還在流膿的傷口時刻提醒著新來的獄卒不能掉以輕心。


    “哈哈……啊,嘶……”


    第二天晚上,胖子又在睡夢中樂出了聲,卻不小心牽動了傷口。


    “我並不擅長治療方麵的功法,這一點完全不如小師妹,而且靈力運行有阻礙……”


    也不知道是一直沒睡還是被胖子吵醒的灰發男子在有限的活動空間裏雙手掐了個訣,放出數隻比麻雀還小的火鳥。


    “但應該多少能為你減輕一點痛苦。”


    火鳥盤旋了一陣,雖然沒能愈合傷口,但周圍的膿水和腐肉還是被消去了很多。


    胖子臉色依然很差,不過還是掛著笑容對灰發男子點頭表示感謝。


    “我叫諸葛太平。”


    兩人終於有了交流的餘地,灰發男子先是禮貌地自報家門,然後問出了他一直沒找到機會問的問題:


    “你和那些山賊有什麽深仇大恨?值得你用這樣的方式複仇?”


    胖子說他叫郝大壯,包括他自己的妻兒在內,全村人都慘死於這群山賊之手。


    他覺得那些在臨安城各處喊著廢除死刑的書生,還有一些在朝堂之上和他們配合的官員都是被收買的,如果再拖久一點,這群山賊搞不好就會受大赦天下影響被釋放。


    到時候他這樣一個普通農人,就絕不會再有為鄉親們報仇雪恨的機會。


    所幸他還有一把槍。


    於是他買來很多米麵肥油,天天吃到吐,吐了繼續吃,他本身正值壯年,吸收極好,沒多久就胖成了這樣。


    之後他找到一個手段高超的地下郎中,讓對方挖出了自己的肥肉,再把用油紙包好的火槍塞進了肚子,為了不顯得突兀,他還拜托郎中在肚子另一側也開了個洞。


    等兩邊傷口稍稍結疤,將好未好的時候,他又故意去離蘭陵郡十三號地牢最近的大酒樓吃了一頓不要錢的大餐,果然被大酒樓的掌櫃找熟悉的差人直接送進了地牢。


    後來的事情,現在連蘭陵郡街邊的乞丐都知道了。


    這就是他的複仇計劃。


    盡管郝大壯講述起來輕描淡寫,但親眼目睹他撕裂傷口的諸葛太平知道這短短幾段話裏充斥著多少仇恨與痛苦。


    不過郝大壯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那把火槍能擊殺所有山賊,他之前有去黑市買了一些彈藥,然後做過瞄準和射擊的練習,知道這把槍隻能裝三顆彈藥。


    所以他原本的目標隻不過是山賊頭領“斷門刀”張大虎,如果能再殺兩個就當是賺了,完全沒想到能讓對方全滅。


    他說自己當時一心隻想要報仇,隻想要把仇人全部殺死,然後就引發了奇跡。


    諸葛太平估摸著那把火槍可能是某種法寶,那一晚郝大壯忍受的痛苦突破了自身極限,潛能激發體內靈力,同時激活了法寶的力量……


    不過這細節對他和郝大壯都不重要了。


    因為朝廷居然派出了一名禦醫來給郝大壯治療傷勢。


    這讓郝大壯覺得是不是那廢除死刑的事情尚有餘波,山賊們沒享受到,自己反而能因此獲得一條生路。


    他現在大仇已報,心裏已經沒了牽掛,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好好活下去,最好能重整那個變成廢墟的小村莊。


    但諸葛太平覺得沒這麽簡單,郝大壯的複仇不但把某些人暗地發財的路子給斷了,影響還很深遠。


    如果這次把郝大壯就這麽放走,隻怕以後依樣畫葫蘆的人會越來越多,遲早會天下大亂。


    朝廷當然不會坐視不管,所以治療郝大壯,多半是要當著眾人麵,殺雞儆猴。


    一念至此,諸葛太平開始暗暗積累靈力。


    ……


    幾天後,獄卒帶來了郝大壯的處刑通知,這次再也沒有什麽書生為他喊著要廢除死刑,這個普通農人連爭辯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押送到了刑場。


    正午已過,一個身穿白衣,正氣凜然的年輕俠士從刑場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中躍至高台上的郝大壯身邊,厲聲質問道:


    “你殺了這麽多人,隻為滿足自己的複仇之心,和那群山賊有什麽區別?現在的你難道不會感到空虛嗎?”


    郝大壯抖落了掛在身上的爛菜葉,笑著直視對方雙眼:


    “俺隻是個農民,不知道大俠你是什麽意思,俺隻知道,如果俺沒有複仇,每次閉上眼睛,都會看到全村鄉親帶血的臉。”


    “而現在,每次俺閉上眼睛,都會看到那些山賊慘死的一幕,俺沒有感到什麽空虛,隻感到發自內心的快樂。”


    “隻要俺多活一天,這種快樂就會伴隨著一天,連睡覺都會笑出聲來,簡直開心到了極點,什麽空虛,俺一點都不懂。”


    白衣俠士搖搖頭,歎息一聲後從高台跳迴人群之中。


    監斬官隨後扔出令簽,劊子手舉也跟著起大刀,眼見郝大壯馬上就要人頭不保,圍觀群眾在一些人的帶領下爆發出陣陣叫好聲。


    ……


    就在此時,圍在刑場四周的官兵之中突然飛出三人,其中一個直直撞向劊子手,使得他連人帶刀摔在了地上。


    “什麽?”


    在場所有人為之一愣,隨後監斬官第一個大聲喊叫起來:


    “劫法場啦!有人劫法場啦!”


    郝大壯定睛一看,發現中間那名官兵頭盔下居然是自己熟悉的麵孔。


    但他沒有發出聲音,硬是把“諸葛太平”這四個字吞進了肚子裏。


    “漠視王法之人!就讓我白羽梟來會會你!”


    那先前上台指責郝大壯的白衣俠士高高躍起,雙手之上多了一對精鋼爪套,如獵鷹一般撲向前來救人的諸葛太平。


    諸葛太平隻迴身揮出一掌,快到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就擊中了對方胸口。


    【對付三轉巔峰實力的我……隻用了一掌……怎麽……可能……】


    白羽梟還未踏上刑場,就像斷線紙鳶一樣掉迴了人群之中。


    諸葛太平動作行雲流水,絲毫沒有停頓,就像事先計劃好了一切一般,將手中另一個被他打暈的官兵扔向正從刑場下方包圍而來的隊伍。


    隨後他一彎腰,背起足足有兩人重的郝大壯,兩個起落,正好踩在被他扔出去的官兵身上,借著一踏之力跳出了第一層包圍圈。


    正當他深吸一口氣,準備拔刀突破下一層包圍圈的時候,卻見對麵兩個百夫長打扮的軍官耳語了幾句,隨後各自伸手打了個手勢。


    包圍圈自行散開,讓出一條通道,同時兩名百夫長按住刀柄,一左一右向諸葛太平包夾而去。


    結果他們才剛靠近對方,就各自倒飛了出去。


    “啊,好厲害,幸好我們體憫下屬,身先士卒,避免了無謂的犧牲。”


    一名百夫長摔倒後捂著胸口喊出了十分大義凜然的理由,另一名直接吐了半口血。


    【會不會太誇張了,我這還沒動手啊……】


    這情況是諸葛太平沒想到的。


    他甚至第一時間覺得這是不是陷阱,但當下的情況容不得他多想,隻能背著郝大壯從官兵讓出的通道中衝向城門。


    一路上竟十分順利,幾乎沒有遇到阻礙,諸葛太平甚至從城門守衛處搶得兩匹官馬。


    “從這裏一路向南,就是後蜀邊境。”


    諸葛太平此時終於有了說話的餘地:


    “不過後蜀也很亂,我建議你再往南走一陣,到了李唐才會比較安全。”


    “諸葛小兄弟……謝謝你。”為了不拖累諸葛太平,一直忍到現在的郝大壯在馬上泣不成聲。


    他隻是一個普通的農人,沒有財富,沒有背景,他這樣的人在世上還有許許多多,就像雜草一般,無論是死在山賊的屠刀下,還是死在不公正的刑場上,原本都不會讓朝堂這口深潭泛起任何漣漪。


    當監斬官扔出令簽的那一刻,他已經對朝廷的區別對待感到絕望,對善惡有報這四個字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可做好了赴死準備的他,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冒著生命危險來救自己,救一根亂世中的雜草。


    郝大壯好不容易止住了不斷湧出的淚水,他控製住心中的感動,提議道:


    “諸葛小兄弟,為了俺……你現在也成了通緝犯,不如俺們結伴而行吧?也好互相有個照應。”


    他這樣提議倒不是為了找一個強大的保鏢護送自己,隻是單純想要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好好報答這位獄友,哪怕做牛做馬也願意。


    諸葛太平搖搖頭:


    “我本來是這樣想的,甚至計劃好了怎麽聯係我的小師妹……但現在我隻能你先走一步。”


    “為什麽……”話還沒問完,郝大壯就明白了諸葛太平這麽說的原因。


    他們前方不遠處站著兩個看似平平無奇的人。


    但僅僅是一動不動的站著,即使是不通武藝的郝大壯也能感受到那兩個人身上散發出非同尋常的威壓。


    “走!”


    諸葛太平喊出一聲,同時如離弦之箭一般從官馬上激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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