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衣服----”


    “這件衣服是我們冬季的最新款式,是由著名設計師賈斯勃·莫裏森設計的,采用的靈感是來自北極地區的北極燕鷗身上的曲線與色調設計,風格簡約,還附有經典的黑白美感,以及淡然的青色流光,從設計刀製作的每一個環節都非常講究,我們隻選擇最優質的材料,以確保每一件衣服都能為您提供最高品質的舒適度的體驗,設計師還為這件衣服寫了一段小故事,一隻孤獨的鳥兒在冰天雪地中前行,祝願這件衣服給穿上它的人帶來勇氣和堅持的魅力。”


    還想說點什麽的姚詩,直接被噎迴去,隻能擠出兩個字。


    “好看。”


    “買了。”


    白歌也沒看價格單上的數字,在姚詩說完好看就隨便說一句,買了。


    小姑娘的淡定和財力,還有不猶豫態度,直接讓女銷售熱情起來。姚詩也就在一長段的介紹後才能插上句話。


    “這件也不錯。”


    “買了。”


    “這件挺好的。”


    “買了”


    “這件好看”


    “買了”


    “這件,我沒見過你穿這樣款式的衣服。也挺好看的。適合你的冷色調。”


    姚詩拎著幾個包,站在櫃台前,和前方正在兩眼放光,款款而談的銷售員不一樣,隻能盯著白歌點頭,這個好,這個好。


    也並非是姚詩並沒有情商,而是麵前那個銷售太能談了。能插上超過一句以上的話已經是姚詩的極限了。


    “我也喜歡。”小姑娘點點頭,給姚詩比了個刷卡手勢。


    而出乎兩人意料的是,銷售員似乎大腦有些宕機,沒說幾句話。姚詩看了眼標簽,很快明白為什麽銷售員不說話了,無非就是老牌子,售價不高,但白歌顯然滿足了自己的購買欲,也找到了一件真正喜歡的衣服,而這所謂的購買欲,大概率也是應了姚詩的那句逛逛,就順便出來看看,買買。


    姚詩之所以斷定白歌喜歡這件衣服,完全是因為她迴應的字比較多。


    刷卡的姚詩,又望了一眼,穿了一身黑色裙子的白歌,


    小姑娘個不高,梳著利落的單馬尾,外套一件黑色的中式修身連衣裙,說是修身也很寬敞,袖口纏了一些纖細的褶皺絲帶,兩側裙擺采用了白色的蕾絲,精致典雅,而配合白歌白皙姣好的麵容,靈動的眸子,整個人看上去又溫婉可愛,中和了少女對世事的淡漠和清冷。


    其實算起年齡,白歌也隻是個小孩,姚詩在統轄局的時候找那些同事問過,自己這位上司加監護人,年齡也隻比現在高考的自己大四五歲,而論上被冬眠的那幾年,自己反而要比白歌大,雖然年輕,但他們提起白歌的印象,都是能力強,冷麵,鐵血,冷靜,謹慎和優秀的統領者。


    冷麵鐵血,姚詩看了一眼,正在偷偷照鏡子發呆的白歌,迴想起照顧陪伴了自己幾個月的白歌,總感覺這些詞語加不到她的身上,在生活中姚詩隻感覺她是一個話有些少,做事認真,偶爾有些小孩子狡黠的姑娘。


    但姚詩是見過她如同暴君般,指揮,支配,統治著這個城市,也在自己測試暈厥時到最後一眼,看見她像個奧特曼一樣衝進來,同時也在白歌家,統轄局的天台上,見過女孩惆悵的抽著煙盯著那漆黑色的天幕,就好像自己那時,在怎麽也看不到前路的雨夜裏,想找到自己的未來一樣。


    平靜柔雅知性到女孩與鐵血的暴君,姚詩知道這都是她,在麵前那個如同精致的鳥兒般一樣的女孩身上。


    感慨也隻是感慨,過去也好,未來也好,時間總能給出答案,白歌口裏的網,自己救下的女孩,還有謝馨然遇到的侵蝕,一場校慶,諾伊爾與查爾斯,那個航線的終點,一場未來的高考,很多事都沒有結果,也不著急出結果,停下腳步總是好的。


    今天下午本來就是難得的假期,今年的最後一天。


    結完賬,衣服換迴去打包,吃點飯,再逛逛玩玩,兩個人玩了半天,話倒是沒幾句,都是悶油瓶的性格,時間倒也過得很快。


    值得一提的是,這次出行姚詩都是花的自己的錢,盡管衣服吃的價格都不低,但統轄局員工的工資加上前幾次自己出任務的獎金,數額真的不低,一下午的消費都是小意思。倒是應了諸葛澤那句,統轄局有錢,多到不知道怎麽花。


    怎麽花,怎麽花,姚詩想起白歌說的南城如死水,現境裏的貨幣遇上深淵與天災,信息繭房與封鎖。


    也幸得白歌沒給自己報銷,一些用不上的金錢可以還一些理不清的感情。


    暖日的夕如烈火,焚燒著白晝殘餘的時間。


    “醒了。”


    “嗯。”


    姚詩在後座有些朦朧的醒來,看著前邊沉默著開車的白歌,不放音樂,沒有導航,這是她的慣例。


    姚詩也想開車,規則與身體協調的組合早已被諸葛澤教會,無非就是年齡不夠,能開也隻能是在緊急時候開車。


    “第一件衣服是假的。”開車的小姑娘冷不丁來了一句。


    “啊?”


    還在打量著車外與城市不同光景,思考這是去哪的姚詩,思緒被白歌平靜的聲音拉迴來。


    “北極很早就脫離現境的範疇,不能生存了,那邊所謂的鳥兒,不過是設計師對著照片營造的,為了售賣的噱頭。”


    “北極?不是現境。”


    姚詩有些疑惑,因為現境與邊境,深淵自己從未聽說什麽分界線,可上次南城的廢棄環城路也確實是邊境,那個醫院也是在邊境,自己是坐飛機迴來的,可具體什麽是邊境,什麽是現境從來沒有過什麽明確的說明。


    “不用想了,這是模因。


    以前是邊境為一塊特殊的區域,深淵隻是一個通道一個出口,如今現境隻是一些剩下的沒被天災侵蝕過的,重建過的不連續的區塊,邊境才是大頭,大部分地區都是邊境,深淵——。”


    姚詩看見女該很明顯的歎了口氣,仿佛提到什麽悲傷的事情一樣“深淵迴頭再和你說吧。”


    “普通人怎麽去往其他城市,其他區塊呢。”


    姚詩像靠轉移話題緩解緩解氣氛,可白歌下一刻就和沒事人一樣,繼續為姚詩答疑。


    “大部分的人都覺得離開轉移十分輕鬆,可自己會因為模因,很少想轉移到其他區域,即使他們想轉移到其他區域,也需要提前申請和特殊的交通工具,由統轄局管理的交通工具,而這個過程,他們會記起想當然的坐正常的交通工具。”


    姚詩有些燒腦,他是升華者,也對模因有些了解,可真當自己理解的常識與生活有這麽大的變化,還是難以相信。


    “那些普通的交通工具呢。”


    “廢棄了。”早在白歌提出問題時,車速開始減緩,而當廢棄了三個字結束後,車輛停下,姚詩跟著白歌很自然來到一座有些荒蕪的天橋的起點。


    蒼涼,衰敗,未成殘垣但時間的鏽蝕已經將周邊腐化,似乎冬日的衰敗,枯黃都集中在這裏,上是一片天橋,下是一片廢棄的村莊。


    姚詩記得這片區域,白歌的家在老城區,在天台眺望分為兩片區域,一片是繁華的城市,另一片就是老城區頹圮的延伸,而這視野與延伸的終點就是這裏。


    “來。”還穿著來時的工作服的白歌,下車,走向廢舊的天橋。


    看著白歌一身黑的工作服,再看夕陽下被暖紅色的光拉的很長的影子,姚詩跟了上去。


    少年想的是,傳統的交通工具是擺設,現境聽起來十僅存一,為什麽像白歌這樣的人,卻像影子一樣在這座城市活著。


    天橋不長,路也是僅通四輛車的樣子,比起南城現如今繁華的地段,十分狹窄,原本道路上也出現了許多裂痕縫隙,在此之間生長的皆是雜草,草本類綠植,說是綠植,不如說是像地衣一樣的在荒蕪地區的卑微的求生者。


    道路兩旁是破舊的鐵網,暗淡的古銅色的鏽蝕代表了時間留下的痕跡,鐵網下是矮牆,碎裂的矮牆,姚詩仔細打量著道路上這些所謂的傷口,並不是所有都歸結於時間,好像有些痕跡更像是戰鬥留下的。


    遺境,現境中天災留下的釘子,姚詩第一時間想到這些,而早已在前方等待的白歌並沒有給姚詩過多解釋。


    “往下看”


    姚詩跟著白歌來到了天橋的最高處,赤色的日浮在遠山之端,在有些刺眼的光下,姚詩隨著白歌的指向,往下眺望。


    天橋最多十幾米,俯瞰眺望也隻是一片破舊的村莊,在天橋的最高處,向下是一條破舊的軌道,隻是一條軌道。


    黃色的土路,鋪上石子,再上是一段廢棄的鐵軌,說是一段,也從天橋一段延伸到另一端,雜草在鐵軌上,肆意生長,綠色夾雜著灰黃消失黯淡在視野的深處,道路兩旁是高坡,用磚砌成的斜坡,赤黃色的地衣爬滿覆蓋著磚坡,還有一盞廢棄的白色路燈,就在天橋下的不遠處,從鐵軌的一端向上延伸,很矮,但白色的色調也足以在夕日下的枯黃色雜草的綠中突出。


    兩旁的舊坡之上是鐵網,同天橋上的鐵網,腐舊破敗,無任何金屬的光澤,鐵網圍著的是一個被舊軌分割村莊。


    更灰暗更枯黃的矮牆高高低低,遮落著夕火的光與影。


    “下來。”


    說完白歌一個閃身,從天橋高處鐵網的缺口跳下,姚詩緊跟著白歌,來到這片舊日的鐵軌。


    人與濺起的煙土相撞,與腳下的植被被踐踏,而在無人寂靜的村落與鐵軌顯得格外厚重。


    從遠處眺望,隻覺得破落的村莊被巨大的鐵軌分割,而真正走到這個舊軌之上,隻剩下一種時間的荒蕪。


    說是寂靜,遠處的風卻刮來,在不高的植被前卷起灰土與塵,隨著上端的天橋構成的空間,帶著周圍的娑葉沙沙作響。


    塵暴有些讓姚詩睜不開眼,隻得用手遮擋,可一旁的白歌卻在卷起的塵中前行。


    “天災,第二天災,深淵的種子,從這開始,一個釘子,到了南城。咳咳,就如同很長的鐵軌將這個村落分割。”


    她在塵中行走,留給姚詩的是夕火焚燒的餘落。


    “我的生活,很多人的生活,都因為這一道鐵軌,一道分割線,發生了變化,”


    姚詩跟上了那個影子,在塵中聽著她的話。


    “很多人死在了分割線的一邊,也有很多人活到了鐵軌的另一邊,但他們都是一個村落,一個廢棄的村落。”


    白歌的聲音有些激動,比以往激動許多,感情的色彩在她的話語中出現。


    “這邊的村落之所以沒有廢棄,是因為有一座高牆,一座阻擋風與鐵軌的高牆。”


    風又再起,這次卷起了更多的沙塵。


    “人們隻看到了高牆,沒有看到高牆下的影子。”


    “黑的影子,高的影子,瘦的影子,血的影子”


    “他們說高牆下是烏托邦,隻有我知道這是一座形同虛設的高牆。一座蘊著死水的高牆。”


    姚詩知道白歌沒用任何措施,去阻擋這肆意的風沙,自己也放下手,任憑砂礫的侵襲。


    “我會幫你。咳咳。”姚詩大喊,風沙進了口鼻,咳嗽了幾聲,更多的風沙湧進來。


    姚詩仿佛在灰黃的視野裏,看到了一座高牆,有了一個缺口,然後更多的缺口伴隨著第一個缺口出現。


    “姚詩,其實鐵軌出現的比我想象的要早,因為我也見過那出現在母親死去之後的黑影,我和謝馨然不同,我看到了影子的全貌,一個切實的怪物。”


    “我會麵對祂,也會推翻高牆。”


    女孩的聲音在塵中淹沒,又在風中高歌。


    “我……會盡力幫你的。”


    姚詩張開了口,卻不知道有沒有聲音。


    聲音隨著風漸漸停緩,女孩的聲音也逐漸平息,一起的還有女孩的腳步。


    女孩的臉上有著淚痕,風沙這麽大,怎麽可能不流淚,姚詩不在乎風沙是不是她想去流淚的借口,這些在這個時候已經不重要了。


    沙與塵消逝,剩下的夕火已然不多,兩人的影子都在最後的一寸餘光中被拉的無限長,可時間沒有限度,誰都知道晝要結束了。


    姚詩也看見了白歌為之駐足的一座碑。


    碑前還剩一朵枯敗的花,沒有被所謂的風沙卷走,再望一眼,所謂的鐵軌也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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