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水滴落下的聲音清晰可見。


    “滴。”


    一方遠,一方近,兩處聲音漸漸縮短。


    “滴”


    落下不是的一氧化二氫,而是暗紅色的液珠。


    “滴”


    一處從高,男人的肩上,另一方稍矮,則是在另一個男人的腹部。


    “滴”


    兩處血滴落下的聲音愈來愈近


    “滴”


    粗重的唿吸聲,鞋與沾滿砂灰的地麵摩挲聲,來自兩處,同時迸發。


    “你,你別過來。”


    驚慌失措的男人哆嗦著用槍指著麵前的青年。


    槍載光源將少年照的臉色發白,男人清晰的看見麵前人的肩膀還有流著血的口子。


    少年沒有說話,隻是冷著臉緩緩向男人靠近。


    “別tm過來,聽不見嗎?”男人大喊,可手仍忍不住的發抖,把身子緩緩往後靠去。


    少年像是什麽都未聽見一樣,還在槍口下逼近,可男人腹部的流的血越來越多,手更抖了。


    短暫的時間在獵人與獵物的對峙中無限放大,壓抑,陰狠,緊張全部表現在男人臉上,在男人到達樣板摟的邊界時停滯。


    男人右腳剛往後踩去,卻試了個空,隻能強行把一半在空中的身體收迴,下一刻,發現槍口下的野獸已經爆發向自己撲來。


    “停……”停下還未說出口,手中的槍已經在夜中發出火光。可麵前的野獸並沒有倒下。


    男人雖然緊張,但這一槍很準,正中麵前少年的胸口,可子彈隻是穿破少年單薄的衣服,一個小洞,燒穿的小洞裏顯露出來的是純淨的黑色。


    好在受了一槍之後,雖然少年沒有倒下,但也放慢了速度,男人慌亂之中又開出第二槍,第三槍。


    看著少年的速度越來越慢,男人倒是緩一口氣,再次瞄準,準備將彈夾打空。


    “砰砰砰。”幾連射使得空氣中的塵土氣味夾雜了些許火藥。


    可少年還是沒有倒下,甚至沒有停下腳步,盡管整具身子已經全部都是子彈穿進的洞口,沒有血留下,也沒有什麽其他反應,隻有洞口下的黑。


    “你到底是什麽怪物。”男人的話音剛落,距離已經足夠近的少年身形一閃,來到男人側身,從背後對男人進行鎖扣。


    強大的巨力使得男人很快喪失意識。而這昏死過去的整具身體被少年抗上,來到樣板樓下,黑色的車輛加上黑心的老板在那裏等著自己。


    “放哪。”


    把男人放在後備箱上,看著諸葛澤給男人注射了一針鎮定劑,又縫了幾針腹部的傷口。姚詩指著這個半死不活的中年男人對著諸葛澤問道。


    “就扔那吧,死不了。”諸葛澤噴了點洗手液,擱著水管邊接點水,洗洗手,姚詩倒是沒想到那個快爛掉的水管竟然還能用。


    “行。”姚詩應一聲,把後備箱一閉來到副駕駛上車。


    “喝點?”諸葛澤打開音樂,打開空調,對著姚詩吹了個口哨。


    “迴去睡覺,明天還有課呢。”


    “都入夥了,還上課呢。”諸葛澤打開車燈,拉上擋,同時還不忘調侃一下姚詩。


    “小白鴿堅持讓我上的。”


    “說實話,你小子也是行啊,這幾天幹了那麽多事。你看看你,現在還活蹦亂跳的,身上這中了五六槍,一點事沒有,還有你這個肩膀,這麽大的口子……額,要不要包紮。”


    “不用,它能治好。”話音剛落,自姚詩穿破的衣服下的毒牙將肩上的傷口連同血液全部舔舐。


    諸葛澤這才發現姚詩這次的甲胄不再是將姚詩全部包裹,而是蜷縮在衣服下起保護作用。


    “你這可以啊。對於自身源質利用已經開始進步了。”


    “多被打幾次就好了。”


    諸葛澤感受到來自姚詩的怨念咳嗽兩聲,又解釋道。


    “昨天晚上我是真帶人去了,結果到那,頭兒全秒完了。我們隻能幹幹收官工作。”


    “還有那天晚上,你沒了音信我就進去了,結果被人纏上了,就三分鍾,你啪的一下帶著個姑娘從樓下飛下來了。我從那麽大,那麽大一坨爛肉裏找到你們兩個人。”


    諸葛澤說完還比劃了一下,本來這種比喻已經引得姚詩有點反胃,加上這個動作,姚詩已經能聯想一些畫麵,不覺更加惡心。


    “那群人查出來了嗎。”姚詩轉了個話題,打量著前路由城市邊緣的廢棄廠房到達城市中心。


    “沒有任何頭緒,那個你所說的樂師,也沒找到任何蹤跡,倒是現場找到了不少血液,我們分析了dna樣本,除了當時你所說的你,那個開車男人,各種異化體,謝馨然,還有一份不明的,大概就是樂師的血液。”


    “等等,謝馨然的血液?”姚詩皺了皺眉頭,察覺到裏諸葛澤話裏有話。


    “在我那,情況並不好,你要去看看嗎。”


    “……”姚詩並無立即迴答,因為自己此刻全然是在思索。


    姚詩昨晚上因受傷嚴重沒太想到這些問題,而如今清醒過來,再想起此事,想到很多問題。


    首先這個治療是什麽,謝馨然肯定不能有昨晚上的記憶,還要治療受到的感冒和驚嚇,謝馨然家裏應該還有其他人,該怎麽去解釋,且如今謝馨然並不如白歌口裏所說的,隻是有些感冒,現場有她的血,情況並不好。


    這些皆牽扯到南城統轄局對信息的保密程度,保密措施。


    “姚兒,別生氣,昨天送過來時你朋友隻是感冒和有些過度驚嚇,實際上吃點安神藥,然後進行心理暗示一下就完全沒有問題。


    畢竟用髓質進行記憶剝離可能會對人的神智有些影響,考慮到你可以今後進行記憶重塑的配合,所以選擇相對較安全的心理暗示,但今天心理暗示的時候出了差錯。她先是出現了強烈的被驚嚇狀況,而後昏迷過去,整個後背滲出大量血。


    這是為什麽在當時找到了謝馨然的血跡的原因,事實上這也是今晚我找你出來的原因,你還記得昨天晚上她幹了什麽嗎,或者說她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


    “那天晚上自我醒來時她就沒有幾句話。好像和我一樣收到的夢魘影響。”姚詩憂心忡忡的想到那天晚上謝馨然慘白的臉色,身子有些僵直。


    “怕不隻是簡單的情況,你……”


    “帶我去看看吧。”姚詩話音剛落,車輛就已經駛過大門,進入一所自己熟悉的醫院,似乎自己的選擇好像不是那麽重要。


    不是那天自己剛來過的醫院嗎,姚詩有些納悶,按理說涉及到這些髓質之類的統轄局都有專門的地區負責相應的情況,且大多都是隱秘的。


    “這裏設備齊全。最開始找到的你就是在這邊做的各項化驗與治療”諸葛澤停完車解釋道,兩人已經來到醫院最裏邊的一所大樓,與之相鄰的可能隻是些綠植。


    “本來是明天再拉你做筆錄的,記錄下當時的情況,但今晚上來都來了,解決完那個小姑娘的問題後,順便幫我做個筆錄。”


    “解決她的問題?”姚詩沒說話,隻是帶著疑問和諸葛澤來到這所空氣中散著涼意的大樓。


    樓道裏不像其他樓棟還有殘存的光,是漆黑一片,諸葛澤是一邊走一邊開燈,直到兩人來到二樓。


    推開第二扇門,姚詩看見在病床上已經昏迷的謝馨然,心理五味雜陳。


    “你說,這次事件是因我而起,還是因她而起。”


    “別瞎想,頭兒不都和你們說過嗎,和你倆都沒關係,要麽是受天災影響那司機的心智,帶著你們到了城市邊境,要麽就是有別有用心的幕後人有意操縱著這一切。”


    諸葛澤停住了第二種可能的延續,如果真有幕後人,那麽他或者他們注意到的也隻能是姚詩這種剛剛接觸第二層麵的人。


    “接下來……怎麽進行心理暗示。”姚詩聽出了諸葛澤的意思,不太想繼續這個過於深邃的話題,也不想直麵自己的過錯。


    姚詩想到了諸葛澤以前和自己說過的那句,“對於深淵來說,無論你跑的多遠,如何躲避,隻要惹上它們,它們永遠會纏著你,”,而謝馨然明顯隻是個普通學生,能和天災扯上關係的,隻有自己,將不可知論的敵人帶到了老謝麵前,還沒有保護好老謝,這終究是自己的錯誤。


    無法逃避,如同無法逃避的深淵。


    “畢竟怎麽說也是你救了這個女孩,你在她旁邊,安撫一下她的情緒就行。”


    諸葛澤打開身後的音響,帶上手套,開始心理暗示。


    音樂放的一瞬間,謝馨然身上就起了反應,開始試圖掙紮身上姚詩並未注意到的繩縛。


    “你試著碰一下她的胳膊。隨便碰一下就行,營造一下氛圍。”


    “啊?”,姚詩帶著不確定的目光看著已經換上白大褂的諸葛澤


    “你抓住一下她的胳膊就行。模擬那天晚上情況,為此我還特地讓你去刷個怪準,有那種戰鬥的狀態。”諸葛澤輕聲說道,手裏則是在操作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儀器,儀器延伸出的各種細密的線連接著女孩的身體。


    姚詩碰了一下女孩的胳膊,發現女孩真的不在還有消毒水氣息的病床上撲騰了,隻勻下了淡淡的唿吸聲。


    諸葛澤放完音樂後,開始坐在各種儀表旁,對著儀器念叨。


    整個過程很詭異,像是催眠,或者說祈禱,全是細細的私語聲,但是對於一個已經昏迷的人來說,這些真的有用嗎。


    姚詩不好意思質問諸葛澤,隻能趁著諸葛澤不念花裏胡哨的東西的空隙,和諸葛澤試著交流一下,


    “之後怎麽處理,”


    “你給她說明,說那天她發燒,你把她送到醫院就行。”


    “她的家人呢,她的家人怎麽辦。”姚詩聽見低沉舒緩的音樂,和諸葛澤念叨的聲音有些發困,打了個哈欠。


    “她父親也是我們的人,她的母親——已於幾年前逝世。”


    “……你們的人?”還未來得及說節哀,這個你們的人引起了姚詩的注意,在姚詩眼中,大概守護整個城市的隻有統轄局和清道夫的人。


    “你知道的這個城市的麻煩除了涉及到深淵與天災的事還有很多,總不能全部讓我們這個還沒有多少人手統轄局去做。


    還有一般處理普通犯罪的執行人員。他們也多多少少都理解這些東西。”


    “那普通人呢,他們見到了那種東西,大概會精神出現問題吧,該怎麽處理。”


    “大部分是用髓質的力量,對他們進行一些“特殊處理”。”


    “見了天災就要被剝離記憶嗎”


    “大部分是這樣的,利用逆模因已經是我們的最大努力,深淵本身的詭異與不可知論就能覆蓋一切,當然在實際上我們也沒有更好的保密措施以及緩解恐慌的辦法,畢竟——”諸葛澤解釋解釋著,就看見頭已經趴在床鋪上的姚詩。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聊了半天,諸葛澤還在那誨人不倦的解釋,卻發現姚詩已經睡了。


    男人搖了搖頭,繼續在長夜餘下的時間裏進行著對女孩的治療。


    姚詩也確實累了,傷剛剛好不到一整天就要被諸葛澤拉來繼續打怪。


    而這個城市,即將麵對的那所謂“天災”之物也沒有予弱小的人類以過多的喘息時間,諸葛澤這倆天可一點沒閑著。


    看見已經睡熟的姚詩,諸葛澤一邊羨慕,也倒是覺得有些對不起這個善良的少年,或許他應該知道一些……


    如此感歎幾句,諸葛澤將房間的光線調的更低一些,以平靜的方式繼續著治療。


    此時已是第二天,但未見晨曉,隻有星星把光光點點鋪灑黑色的幕布上,為餘夏的夜點一盞微燈。


    似乎姚詩陪在那個姑娘身邊對於治療更有益一些,儀器顯示她的治療效果很好,大概明早就能忘記昨日所見的一切。


    諸葛澤把儀器拆完,給真正的老謝去一條消息,又看著姚詩和謝馨然兩人都睡得很熟,不忍打擾,暗自關了燈去了隔壁的休息室補個覺。


    出了門,想到某個中年男性加完班來到這看見姚詩睡在自己孩子旁邊,諸葛澤蔫壞的朝著走廊上的窗戶外笑了兩聲。


    一點聲音給平靜的夜造不成什麽漣漪,一切仍很平靜,也大概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除了少年此間的夢裏正暗潮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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