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交鋒之後,雙方開啟了對峙模式。


    一連三天,叛軍都沒有任何動作,李牧知道敵人遇上了麻煩。


    揚州坐落在江淮平原上,四周一馬平川、水網交錯,唯獨缺乏崇山峻嶺。


    開發了這麽多年,平原上的樹木屈指可數。


    想要打造攻城器械,必須派人從更遠的地方取材。


    這一來一迴,時間也就耽擱了下來。


    倒是叛軍數量,每日都在不斷增加中。


    不知是裹挾的鄉民,還是其他地方的叛軍,在向這邊匯聚。


    確定敵人不會立即發起進攻,李牧懸著的心,漸漸放了下來。


    作為守城的一方,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敵人不進攻,正好抓緊時間,對新兵進行分批次訓練。


    ……


    府衙中。


    “指揮使大人,您召集我們來所為何事?”


    李牧疑惑的問道。


    叛軍圍城之後,為了方便指揮,軍官們都常駐自己的防區。


    就算有事,也是派人溝通。


    召集城內軍官開會,這還是戰火點燃後的第一次。


    “剛剛收到消息,南通州淪陷。


    朝廷派去增援的水師遭叛徒出賣,導致水師損失慘重,近百艘艦船落入敵人手中。


    奪取了大量艦船的叛軍,隨時可以逆流而上,攻擊我們的後方。


    為了南京的安全,東南各省派給我們的援軍,將轉道去鎮江駐防。”


    舞陽侯說完,室內的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


    這個噩耗來的太過突然,水師慘敗還被敵人奪走了大量艦船,怎麽看都是天方夜譚。


    李牧嚴重懷疑,水師那幫家夥為了平賬,故意虛報戰損。


    水師不同於陸軍,就算被叛軍滲透,無非是丟掉一兩艘船的控製權。


    江南水師在編艦船,一共也就一百多艘。


    若是能被敵人策反一百艘艦船,那麽大虞江山早該易主了。


    天下局勢尚且穩定,怎麽可能產生那麽多叛逆。


    東南各省的援軍,那就是一支存在於紙麵上的部隊。


    自己就是衛所出身,各地衛所部隊糜爛到什麽地步,他是最清楚不過了。


    跑去增援鎮江是假,怕在欽差大臣麵前暴露自身虛弱的本質,才是真相。


    各省在冊軍隊高達數十萬,如果自身沒有問題,完全可以兵分兩路。


    甚至激進點兒,直接揮師過去平叛,都不是什麽難事。


    知道歸知道,但這些終歸隻是個人猜測。


    官場上沒有證據的事情,那是萬萬不能亂說。


    或許是意識到有內幕,眾人誰也不先開口。


    “怎麽一個個都不說話,難道你們被叛軍嚇住了?”


    舞陽侯不滿的質問道。


    內心深處,他越發的沒底。


    自身軍事水平有限,守城隻能依仗麾下的將領。


    若是手下人都沒辦法,麻煩可就大了。


    棄城跑路,那也太丟臉了,他可是要麵子的人。


    “指揮使大人,事情或許沒有那麽糟糕。


    南通州淪陷是真的,但水師戰敗丟失大量艦船,多半是人為捏造出來的。


    江南水師吃空餉嚴重,他們的艦船加起來,怕是都沒有一百艘。


    且先等著看,估摸著要不了多久,就會傳來水師浴血阻擊叛軍的好消息!”


    唐錦成一臉不屑的說道。


    打了敗仗,那是要被朝廷追責的。


    借戰敗平賬可以,但戴罪立功必須給安排上。


    事後在朝堂上疏通一下關係,混上一個功過相抵。


    一進一出之下,以往的各種爛賬,全部都可以一筆勾銷。


    後續重建水師,朝廷的撥款下來,還能再發上一筆。


    “指揮使大人,唐千戶才說了一半。


    耍花招的不光是江南水師,還有來自東南各省的援軍。


    如果叛軍不進攻叛軍,他們也會主動找機會,同叛軍打上一仗。


    然後折騰出一份戰績和戰損雙高的戰報,借以掩蓋他們的問題。


    我們都是外人,幹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自然要避著點兒!”


    趙亞威說完後,李牧隻感覺壓力山大。


    不得不承認,這兩位是真的勇。


    知道軍中陋習的人多得去了,敢直接抖出來的卻沒幾個。


    前麵兩位都開了大,他若是幫忙掩飾,那肯定說不過去。


    繼續跟著爆猛料,又不符合自己的身份。


    別人可以掀開蓋子,作為衛所子弟,他卻不能端起碗砸鍋。


    “指揮使大人,東南各省的援軍本來就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內,他們來不來都無傷大雅。


    叛軍內部結構複雜,戰略上很難達成統一,他們下一步的動作不能以常理而論。


    或許南通州的叛軍,會過來加入對我們的圍攻,也有可能直接揮師南下。


    甚至直奔南京,他們也未必幹不出來。


    此前淮安府的叛軍,就有一股不自量力的家夥,打出了北伐中原的口號,直奔徐州而去。


    結果半路同京營撞上,被打的全軍覆沒!”


    李牧果斷將話題轉移到了軍事上。


    叛軍中肯定有聰明人,但更多的還是目光短淺之輩,這是造反群體決定的。


    這樣的對手,做出任何決策,都是有可能的。


    幾種可能擺出來後,舞陽侯直接被繞懵了圈。


    一會兒北上,一會兒南下,一會兒還要西進。


    要讓他這個不通軍事的主帥做判斷,著實是有些為難人。


    “你們幾個自己看著辦吧!


    具體怎麽打,我可以不管,總之揚州城不能丟!


    守住了揚州城,本侯替你們在皇上麵前請功。


    留京的最少晉升一級,放外任的直接連升三級。


    倘若揚州有失,那就自己抹脖子吧!”


    舞陽侯當場畫起了大餅,可能手法不是很熟練,沒有把醜話放在最前麵。


    以至於眾人的情緒,沒有被調動起來。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大家背後都有人,隻要立下了戰功,不愁升不上去。


    想想也是憋屈,作為大軍主帥,明明擁有最高決策權,卻沒法及時做出決策。


    平常他不召開軍事會議,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每次軍事會議進行到後麵,都顯得自己很白癡。


    尤其是眾千戶意見相左時,對舞陽侯來說,更是一種煎熬。


    感覺大家說的都有道理,完全不知道采用誰的方案,隻能等著幾人吵出結果來。


    內心深處,他已經做出了決定,等完成了這次差事,往後再也不帶兵了。


    這活兒,就不是人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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