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府。


    “左相,您親自來了!”


    顧遠鬆忍不住驚唿道。


    本以為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親自南下,負責處理針對七大家族的查抄工作,就已經夠牌麵的。


    萬萬沒想到,司禮監掌印太監左光恩,也會親自跑過來。


    “兩淮鹽政,關乎到了江山社稷。


    陛下不放心,就打發本相親自過來坐鎮。


    一切行動,你們按計劃進行即可,本相隻是在旁邊看著。


    對了,除了本相之外,內閣中的徐閣老也南下了。


    你們的速度必須要快,務必在徐閣老抵達前,把案子給定死了!”


    左光恩笑嗬嗬的說道。


    兩淮七大家在暗中操作帝國鹽業近百年,積累下來的財富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


    這麽龐大的財富,交給任何人皇帝都不會放心。


    勳貴、外戚、錦衣衛、東廠、清流全過來了,本質上就是讓他們互相監督。


    有政敵在旁邊看著,就算是伸手,也不敢做得太過分。


    左光恩嘴上說著不管,實際上他才是處理兩淮鹽政的最高負責人。


    能夠把這份重任交給他,足以證明天元帝對他的信任,遠超過其他人。


    “左相請放心,按照我們的計劃,五城兵馬司已經查到了七大家族身上。


    舞陽侯發來公文,讓我們盡快查抄七大家族。


    考慮到這幾家在當地的勢力,隻等京營的人馬抵達,我們就立即就采取行動!”


    顧遠鬆當即保證道。


    司禮監不想清流黨人插手,錦衣衛同樣不願意清流介入。


    不管他們部署的多精密,終歸會留下破綻。


    朝廷的大局,不等於清流的大局。


    萬一讓清流發現破綻,誰也不敢保證那幫家夥,會不會在關鍵時刻捅他們一刀。


    本質上這次行動,就是對鹽業利益的重新分配。


    利益一共就那麽多,現在朝廷缺錢,需要拿走更多的份額。


    勳貴、外戚、廠衛也摻和了進來,都要從中分走一杯羹。


    光搞掉七大家族不夠,還會分走清流黨人的利益。


    別的不說,今年清流勢力範圍的幾大書院,獲得的捐款就會急劇縮水。


    京官們年底收到的冰炭孝敬,也會大幅度減少。


    “京營中途由陸路轉了水路,兩天後就會抵達淮安府。


    以七大家族的實力,哪怕我們極力封鎖消息,大軍進入兩淮地界,他們也會收到消息。


    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情況不對就立即動手。


    可以逼反他們,但絕對不能讓他們有組織的掀起叛亂!”


    左光恩的話,讓在場眾人神色一下子凝重起來。


    進行這麽多布局,就是為了一擊致命,不給敵人反抗的機會。


    可左相現在流露的意思,分明就是讓他們故意逼反七大家族。


    這麽幹的好處非常明顯,隻要這些人舉起反旗,那麽他們前麵留下的破綻都不複存在。


    清流集團不會為反賊翻案,這是原則性問題。


    順便還能夠借叛軍之手,牽連更多的清流黨人進去,伺機削弱政治對手。


    弊端同樣明顯,稍有不慎兩淮局勢就會糜爛,搞不好還會波及整個江南。


    皇上怪罪下來,他們這些執行者,很有可能淪為背鍋俠。


    ……


    漫步在揚州的大街上,李牧隻覺得索然無味。


    受封城政策的影響,商戶們紛紛關門閉戶,百姓也不再上街走動,唯恐惹禍上身。


    繁華的揚州城,一下子變得蕭條起來。


    “傳令下去,通知城中商戶全部開門營業。


    告訴他們反賊刺殺欽差案告破,朝廷已經派兵去捉拿反賊,讓他們不必擔驚受怕。”


    李牧果斷下令道。


    百姓家中儲存的物資有限,城中的秩序必須要盡快恢複,不然會鬧出大亂子。


    想想就夠悲催的。


    一眾同僚盯上了關押在獄中的鹽商,大家都忙著發財,就他這苦逼接下了管理揚州城的重任。


    官場注重平衡,不能什麽好處都獨占了。


    破案的功勞水分太重,李牧隻是洞悉了上麵的意誌,先一步按照大人物們的想法推進。


    換一個人過去,頂多增加點兒波折,最後一樣能夠完成任務。


    舞陽侯依舊給了他首功,到了撈錢的時候,李牧自然要識趣的做出退讓。


    親自參與了對鹽商集團的定罪,見證了兩淮七大家變成案板上的肉,在錢財方麵李牧看得很開。


    貪婪是原罪。


    鹽商集團就是最好的反麵教材。


    食鹽是必備食品,在人口持續增長的和平年代,鹽稅應該持續增長才對。


    大虞鹽稅巔峰時期歲入330萬兩,到了天元六年隻剩下130萬兩,其中又以兩淮鹽業稅收降幅最大。


    為了解決鹽稅持續下跌的問題,朝廷多次派人巡視鹽道,可惜一直收效甚微。


    上一任巡鹽禦史的奇葩死法,更是惡心壞了皇帝。


    既然好言相勸,不願意主動給錢,那就自己派人過來取。


    “大人,大事不好!


    一群士子在城西聚集,疑似要上衙門鬧事。”


    鄧百戶慌亂的說道。


    文人士子的地位,在大虞朝達到了頂峰。


    每次讀書人鬧事,都會引發轟動。


    處理這種事情最是棘手。


    稍有不慎,讀書人的筆,同樣可以殺人。


    “這麽簡單的事情,還用得著我教麽?


    立即派人以緝拿逆黨的名義,封鎖附近的街道,把這群礙事的家夥困在裏麵。


    誰敢帶頭鬧事,誰就是反賊同謀。


    找機會把策劃者揪出來,查一查他們的社會背景。


    明知道我們在處理逆案,還有人敢在此時冒出來,我不信背後沒人指使!”


    李牧冷漠的下令道。


    明明他是朝廷,代表著正義的一方,現在搞得越來越像反派。


    感覺不好,事情也要做。


    鹽政關乎大虞財政,財政又關乎帝國的生死存亡。


    在這個問題上,誰敢跳出來搗亂,誰就是帝國的敵人。


    作為勳貴陣營的一員,李牧非常清楚自己的站位。


    “末將遵命!”


    鄧百戶硬著頭皮迴複道。


    過來向李牧匯報,就是他不想幹這悲催差事。


    怎奈這燙手的山芋,怎麽也甩不掉。


    不辦更加不行,倘若因為他不作為,導致士子鬧出事來。


    南下犧牲的名單中,估摸著又會增加一個名字。


    目送鄧百戶離開,蘭林傑緩緩開口道:


    “大人,此事怕和鹽商有關。


    我和同窗敘舊之時,聽他們說過,有士子在為營救被捕鹽商奔走。


    江南地區有不少士子接受過鹽商的資助,一些人還有把柄在鹽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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