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飛劍法器丹藥與符籙共分九階,分別對應著不同的修行境界,大體上是一至三階為凡俗事物,多為洞真之下的修行者使用,四到六階所針對的則是洞真及養神承意這三個境界的修行者,最後的七八九三階則是盡數被劃分到歸一境。


    之所以如此劃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歸一境已是世間絕大多數修行者可望不可及的終點,有太多年少時候成名的天才人物,窮盡一生未能再往前一步,在歸一境裏終老。


    故而修行界通常會將涉及到歸一境之上的事物,統一概括為九階之上,以此來彰顯其珍貴程度。


    但凡顧濯那天向長洲書院索要的不是通聖丹,是別的任何東西都好,那位副院長也不會覺得他越線太多,在心裏生出要給他上一堂課的念頭。


    通聖丹的藥效神妙至極,可為修行者破境,提升資質以及延壽。


    顧濯破境至洞真不過月餘時間,對再次突破到養神沒有任何的想法,況且他所遭遇的問題並非破境就能解決的。


    是的,修行者的壽命確實會隨著境界的提升而漫長,踏入歸一境的修行者隻要甘心在原地踏步,放棄繼續往前一步,苟延殘喘活上三百年並非過分困難的事情。


    然而顧濯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確定,這個辦法對自己沒有太大的用處。


    故而他十分需要通聖丹為自己爭取到的時間。


    江上風清,餘陽正暖。


    伴隨著萬物的溫柔輕撫,通聖丹最後一縷藥效終於徹底化開,緩緩融入周身百骸與神魂之中,為顧濯帶來近乎灼燒的感覺。


    奇怪的是,這灼燒感並未為他帶來痛苦,更多是一種奇妙的愉快感覺。


    這種愉悅的感覺難以形容,仿佛微醺時的醉酒,又像身處夢境裏的無邊自由,不受拘束。


    若是裴今歌這般境界絕世的強者在場,並且目光專注放在顧濯的身上,就會發現通聖丹被徹底煉化後迸發出來的龐大藥效,正在以一種難以置信的速度消失著,宛如石沉大海。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顧濯睜開雙眼。


    江風隨之而凜冽,吹走他身體上滲出的細微汗珠,留下清爽。


    “怎樣了?”


    一道聲音在顧濯心中響起,聽著頗為關心。


    顧濯站起身,走到窗前伸了個懶腰,輕聲說道:“五年。”


    與他最開始計算當中的別無二致,通聖丹為他爭取了五年的時間,不多不少。


    盡管這枚丹藥放在尋常修行者,比如長洲書院那位院長的身上,足以讓其所剩無多的壽命再添近百年,甚至有望直接突破歸一境,身抵無垢。


    五年與百年可謂雲泥之別,但顧濯很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樣一個情況,故而十分滿足。


    “接下來你準備怎麽做?”


    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顧濯望向窗外,與天光對視一眼,迴答道:“我最開始想的是通聖丹與曇夜神符二者取其一,然後走向不同的道路,沒想到最後都拿到手了……那就兩條路都走好了。”


    如果說曇夜神符代表著一條急於求成的偏僻險峻山路,那通聖丹相對應的無疑是一條穩打穩紮的康莊大道,可以讓他走得更為穩妥一些,不必麵對那麽多的風險。


    但這兩條不同的道路之間並無衝突,求的都是延續自身所剩無多的時間。


    那為何偏要擇一放棄呢?


    “更何況我現在不是一般的出名,就算想躲也沒那麽好躲……”


    顧濯喃喃自語,想著裴今歌的意味深長的笑容,想著甲板上那位大概收了不少錢的說書先生,想著關於夏祭第一必然帶來的舉世矚目,還是覺得很麻煩。


    就在這時,忽有敲門聲響起。


    顧濯想了想,沒有關窗,轉身前去開門。


    站在門前的自然是林挽衣。


    她顯然已經收拾妥當,甚至還簡單梳洗了一遍,青春正盛的顏容上不施粉黛,隱見濕意,分外好看。


    “快到時間了,我過來提醒一下,沒有打擾到你吧?”


    “沒有。”


    “那就一起走?”


    “好。”


    顧濯提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與林挽衣並肩而行離開。


    兩人路上依舊有話,大都是關於神都閑聊,比如某某地方的風景聽說不錯,比如某家書院近些年在夏祭中頗有競爭力,又比如世間各大宗派的代表都已抵達神都,據說要在夏祭之前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好讓世間各地的天才提前熟絡一下……諸如此類在船上聽迴來的小道消息。


    待兩人去到甲板上的時候,春日已斜,陽光泛黃。


    那位說書先生早已離開,場間不再那般吵鬧,但依舊熱鬧。


    許多年輕人站在欄邊,極力眺望那座已然清楚起來的世間第一雄城,打量著城牆上的每一塊青黑巨石,不時抬頭指向某處,說那裏站著一位鎧甲好生炫目的將軍,聲音裏滿是雀躍,眼神裏都是對未來的期待與希冀。


    在往裏邊的地方,那些來往神都已然許多次的大人們,對這一幕也抱以善意與鼓勵的笑容,不在乎那些青春化作的鴉和雀嘰嘰喳喳吵到自己的耳朵,隻覺得無論再看多少次也好,這樣的青春依舊是極好的,就連此時的落日也覺得是初升的朝陽,充滿了鮮活的意味。


    林挽衣這時卻安靜了下來,不再言語。


    顧濯偏過頭,認真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怎麽了?”


    林挽衣有些不解,心想難道自己維持冷清矜貴的得體氣質都有問題了嗎?


    顧濯說道:“這時的你,很像是我第一次見到的那個你。”


    林挽衣微怔,然後好奇問道:“哪個我比較好看?”


    顧濯很認真地想了一遍後,搖了搖頭。


    “你這是什麽意思?”


    林挽衣墨眉微蹙,似是不悅道:“難道是不管哪個我都長得不好看嗎?”


    “不是。”


    顧濯看著她誠實說道:“是都很好看,一時之間分不出高下,所以沒有辦法迴答。”


    林挽衣嫣然一笑。


    ……


    ……


    遠處,神都城樓上。


    一位身著錦衣的陰柔男子,隔著十餘裏看著這一幕畫麵,眼神變得有些尖銳。


    他沉默片刻後,冷聲吩咐道:“再問一遍林家的人,看看他們準備的怎樣,千萬不能讓……”


    話至此處,這位男子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麽稱唿林挽衣才算正確。


    “……讓林小姐受到半點怠慢。”


    片刻後,陰柔男子才是說完了這句話。


    站在一旁的城門郎極為認真地點了點頭,想著這位來自宮裏的公公的身份,不敢有半點的鬆懈,決定親自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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