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神都了?!”


    “嗯。”


    “今天過來是為了和我道別?”


    “是的。”


    林挽衣神色頗為詫異,眼眸裏滿是不解地看著他,心想你這到底是要做啥呢?


    春日未老,春光依然明媚,如今距離處於盛夏時節當中的夏祭還有相對較長一段時間,著實沒有著急前往神都的必要。


    往常人間各地的年輕修行者們,一般都會選擇在入夏時趕赴神都,鮮少有人提前,因為這樣做沒有意義之餘,在衣食住行上的耗費還會成倍增加。


    顧濯自然考慮過這方麵存在的種種問題,堅持做出這樣的決定,當然存在自己的理由。


    “因為有時候真的很麻煩。”


    他對林挽衣解釋道:“我今天中午離開房門,在百草園裏隨便吃個午飯,前後兩刻鍾時間不到,就有一大堆人找過來和我搭話,事情沒完沒了。”


    林挽衣想了想,烏黑眼眸微微轉動,突然之間生出了一個強烈的念頭。


    連下一刻都還沒到,這個念頭便已在她識海中生根落地化作參天大樹,再也無法抑製下去。


    她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正色說道:“那確實該走了。”


    顧濯看著她眉眼間的認真,沉默片刻後問道:“你是不是想著和我一起走?”


    林挽衣微微一怔,心想自己表現得有這麽明顯嗎,麵不改色說道:“何出此言?”


    顧濯誠實說道:“以我對你的了解,如果你不是抱著這個想法,你在聽到我給出的理由後第一反應,應該是反問我為什麽不能開口拒絕,隻要你不給那些人好臉色看,拒絕的夠多,誰還會湊過來自找無趣?”


    林挽衣不說話了,因為這確實是她會說的話。


    更準確地說,這是她的朋友才有資格聽到的勸告。


    她安靜了好會兒,終於是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所以你很想被我這樣追著問?”


    “還好吧。”


    “還好?”


    “意思就是你不問當然最好,但問也沒什麽,我來之前就想好該怎麽解釋了。”


    “嗬嗬,嗬。”


    林挽衣翻了個白眼,極其標準地冷笑三聲後,轉身離開。


    顧濯看著她,知道這是返迴房間收拾行李的意思,有些不解問道:“你為什麽也想要離開?”


    林挽衣頭也不迴,理所當然說道:“因為留在望京已經沒意思了啊。”


    “長洲書院那群我討厭的老不死都已經滾了,之前答應幫你把通聖丹弄到手這事兒也成了,我留在這裏還有什麽事情能做?”


    她沒好氣說道:“難道你覺得我真有臉繼續去堵長洲書院大門欺負你那群師弟師妹?”


    顧濯心想這話聽著還挺有道理的。


    “一起走,有話想問你。”


    林挽衣停下腳步,迴頭看了一眼,示意顧濯跟上來。


    顧濯從善如流,隨之而行。


    林挽衣似是隨意說道:“你有什麽想做的事情?我的意思是,就像我因為童年時候的過節,非要和長洲書院過不去這種……談不上遠大,但比較實在的目標。”


    顧濯想了想,說道:“夏祭第一。”


    早在十天以前,與這四個字有關的傳聞就在望京城裏泛濫,幾乎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程度。


    林挽衣當然也聽過。


    她有些不高興,因為這個答案為眾人所知,但沒有表現出來,繼續問道:“所以為什麽非要夏祭第一,這背後有原因嗎?”


    顧濯嗯了聲,算是承認,說道:“這事背後的原因很複雜,直接關乎到我最重要的一個秘密。”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真正算得上是他朋友的人極少,屈指可數。


    換句話說,如果這個問題不是出自林挽衣口中,他根本不會給予迴答,更不可能明言這關乎到自己的重要秘密。


    林挽衣的腳步忽然停下,接著轉身。


    她停的有些急,身轉得有些快,於是如瀑般黑發就這樣飄了起來。


    仿佛夜色如潮水般洶湧而至。


    顧濯眼前一片漆黑。


    緊接著,他的臉頰感到輕微的疼,然後是一種溫柔的癢,不久後這些感受都消逝了,隻剩下一道清清淡淡的山茶花香?


    “壞了。”


    林挽衣的聲音響了起來,像是發生了天大的壞事。


    顧濯往後退了一步,眼前景色複得光明,下意識問道:“怎麽了?”


    林挽衣微微挑眉,狡黠一笑,說道:“我現在對你那個秘密特別特別好奇!”


    “你先別忙著拒絕,這事我可不會讓你吃虧,我也用一個自己的秘密和你交換,保證這事兒足夠公平,你覺得怎樣?”


    不等顧濯開口,她又補了一句:“而且你得相信我,我這人啊,嘴巴可嚴了!”


    話至此處,林挽衣忙著斂去笑意,用豎起的食指抵住自己的嘴唇,神情頗為嚴肅!


    顧濯的心情有些複雜,搖頭說道:“但秘密一旦用來交換,那就不再是秘密了。”


    這句話是認真的。


    否則他為什麽隻剩下長不過一年的壽命,卻偏偏要將此事隱瞞到底,至今未曾告訴過任何一個人,試圖展現自己的天資,以此去交換各種資源?


    當然是因為這個秘密暴露在天光之下,將會為現在的他帶來無法承受的巨大麻煩。


    古往今來,從未有人如他這般能與萬物言。


    更不要說他現在的身份本就來得麻煩。


    林挽衣本就是心血來潮的好奇,見他神情變得沉重起來,心中頓時生出了些許的悔意。


    “那就先不聊這個了。”


    她有些生硬地換了個話頭,轉而問道:“你準備什麽時候出發去神都?”


    顧濯說道:“最快可以是今天。”


    林挽衣想也不想,直接說道:“那我們就今天一起走。”


    下一刻,她繼續邁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聲音輕快如歌。


    “你先迴去百草園休息吧,我晚點兒就過來找你……丘管家前天不知道為什麽出了趟遠門,到現在還沒有迴來,我得要給他留一封信把事情都給交代清楚,不然就是離家出走了……總之,等事情都弄好我就過來~”


    少女也不迴頭,右手高舉過頭,隨意揮舞著。


    顧濯靜靜看著林挽衣的背影,直至消失。


    不知何時,天上飄來一潑白雲。


    人間大地一片清涼。


    於是他抬頭看了看天光雲影,又伸手與穿堂春風輕輕握了個手,悄無聲息地打了個招唿,這才轉身離開林家,向百草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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