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玩丟手絹的遊戲吧!”


    一下課,班上的夢丫又開始了。


    她個子不高,但力氣最大,一雙眼睛兇狠有力,曾在拔河比賽中創下過一人羞辱哭對麵七八個小男生並因此取勝的戰績。


    班上所有女孩兒都聽她的話,她有最高決策權,就像是每次過家家她都要扮演女王,然後讓江知笑扮演格格,江知微扮演王子。


    但江知笑拒絕了,她不想白認一個媽。


    她不喜歡夢丫!


    她認為自己和夢丫是平等的,可以看成在不同的國度,兩國之間互不幹涉。


    夢丫是女王,那她必須是女皇。


    兩個國家的區別隻是夢丫國的人多一點,有28個,知笑國的人隻有2個。


    夢丫女王說,“好,你把江知微派來當和親公主,我就答應。”


    這個提議得到了他們國家人的一致同意。


    “……”


    江知笑不玩了!


    她拉著哥哥跑遠,夢丫在後麵大喊她不合群。


    這迴丟手絹也一樣,她剛拒絕,夢丫就開始跟旁邊的人說來說去,並把此事上升到他們一二班的團結問題。


    江知笑不想聽他們造謠,但為了她和哥哥的名節,隻好忍辱負重的答應了。


    她也不喜歡丟手絹!


    因為每次玩丟手絹,十個女孩子有十個都會把手絹丟在知微身後,每次遊戲下來隻有他跑了一身的汗。


    這次依舊。


    江知笑本來就不開心,眼睜睜看知微跑了幾圈後終於到了她忍耐的邊緣。


    她搶過了江知微身後的手絹奮力的跑了出去,不過半圈就把那個女孩抓住滾在草地上,生氣的問:“你們幹嘛老是欺負他!”


    別的女生也說不出所以然,隻會喊迴去,“要你管!”


    於是江知笑變成了被捉弄的那個,跑的氣喘籲籲,最後江知微看不下去,拉著她去別的地方玩。


    在學校不像是在家裏有那麽多玩具,很沒意思。她在柳樹下撿了幾支柳條,給她和哥哥編了一個花環戴在頭上,坐下遙遙看著遠處跳皮筋的女孩兒們。


    跳皮筋都最少要三個人呢。


    她扭頭說,“哥哥,我還想要一個哥哥。”


    江知微問,“你不喜歡我了嗎?”


    “不!”江知笑抱住他的頭,大聲的喊:“我永遠喜歡知微!”


    江知微被震得頭暈目眩。


    “但是,但是,他們為什麽都不喜歡你呢?”江知笑又捧著他的臉問。


    她的哥哥明明很好,長得好,學習也好。


    是因為哥哥從來不會主動跟他們說話嗎?


    “男同學們確實不喜歡我。”江知微忍不住笑了下,“女同學……”


    他沒說完就換了句話,溫柔的說,“知笑喜歡我就夠了。”


    “可是。”她有點沮喪,“我不想讓他們欺負你。”


    在班裏也是這樣,江知微身邊永遠很吵,女孩子們你一句我一句的非要打擾他跟他說話,江知笑想拉哥哥去小賣鋪都得下課就跑。


    有一次他們剛跑出去,身後那些女孩子們居然追了出來。


    江知笑把江知微捂在身後,迴頭怒問你們沒有哥哥嗎?


    得到的是更理直氣壯的迴複:沒有!


    幼兒園她還能算個小霸王,上了小學她那點身量就變成了隻能坐在第一排的小豆丁,起不了任何威懾作用。


    江知笑跟她們對視片刻,識相的又拉著哥哥跑了。


    “他們欺負不了我。”江知微把她散開的辮子重新編好。


    媽媽心靈手巧,每天都把她打扮的很漂亮。


    他哄起妹妹來信手拈來,從兜裏掏出兩塊錢,“我想吃紅豆餅,你要陪我一起去買嗎?”


    看到錢,江知笑的眼睛一下亮了。


    他們在校門口買了一個紅豆餅,一人掰了一半吃。


    江知笑以為自己要忍夠小學六年,才能逃離夢丫的陰影。


    結果沒過多久,夢丫的時代就落幕了。


    他們家樓下搬來了新鄰居,當天兩家帶著娃進行了友好會晤,江知笑躲在哥哥後麵,看到了比兄妹倆高出一個頭的林慕聲。


    林慕聲從小就一副不良少年混社會的痞樣,很自然的把住在樓上的兄妹倆納入了自己的保護圈,在他們班上踩著講桌宣告江知微和江知笑是我罩著的人,你們再煩他們就是跟我過不去,全然沒注意到身後兄妹宛如看見白癡的目光。


    但班上人還就吃這一套,夢丫再也不敢說她不合群了。


    於是他們三個人就組成了小學裏特立獨行的小團體,製霸校園的三人組合,女靚男俊的顏值天團。


    江知笑的夢想實現了,她又有了一個能陪她玩的哥哥,她也終於能跳三人皮筋了。


    林慕聲每天有十塊的零花錢,一半都用在了買紅豆餅上,五塊錢能買三個,他們分起來剛好。


    他還很有見識,懂很多書本上沒有的知識,兩個人心甘情願的變成了大哥的小弟。


    但好景不長久,兄妹倆上三年級的時候,林慕聲上初一去了。


    兄妹倆上初一的時候,林慕聲上大學去了。


    三個人都在長大,性格也逐漸定型,林慕聲膽大包天,迷上徒步和探險,經常一消失就是幾個月;江知笑沉迷於各種少女漫,幾乎住在了圖書館;江知微也泡在圖書館,在江知笑看少女漫的時候,他把高中的書自學完了。


    江知笑初二的時候少女漫曾照進現實,忽然某一天開始,有別班男生路過她時叫她嫂子。


    她一直以為可能是男生聚在一起八卦時認錯人了。


    直到兩三天後放學,有個同班女生往她手裏塞了一筒幸運草,說帥哥今天生日,很多兄弟都在,讓嫂子去獻個花。


    她曾在同學們嘴裏聽說過這個傳說中掌管全市命脈的神秘大男孩——王子帥。


    江知笑過去後,把幸運草獻到了他頭上。


    王子帥在年級裏放話要整她。


    江知笑壓根不知道他放的屁,這件事還是三人聚會時從江知微嘴裏說出來的,林慕聲聽完,在旁邊笑的快抽過去了。


    最後笑道,“把小帥哥同學約出來,讓哥哥見識一下你們學校的中二之王。”


    這很好安排,江知笑直接讓班上認識王子帥的女同學轉告了一下,說她邀請王子帥吃麻辣燙。


    晚上王子帥就來了。


    他在江知笑對麵坐下,“你道個歉,這頓我請了。”


    剛說完,後桌一男子就開始笑,笑了十分鍾都停不下來。


    江知笑覺得很丟人,把衛衣上的連帽扣在頭上,隻露出沉默的眼睛和鼻子。


    林慕聲笑夠了,把胳膊搭在他肩上,“八塊錢就想買我們江二一句道歉?帥哥,你夠了啊,我微笑紋都出來了。”


    兩個人之間力量懸殊很大,林慕聲按著他,他就動不了。


    “咱們講講理,你讓你的朋友們去騷擾我妹好幾天,我妹往你頭上扣了一盆草,這已經扯平了。你要是不想講理,還覺得我妹欠了你什麽——”


    “小同學,別真把過家家當現實了,你這年紀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才是最重要的。再整什麽黑道哥嫂人設小心我舉報給掃黃打黑哦。”


    他又頓了頓,笑,“到時候我去你們學校,逢人就說你是掃黃掃進去的。”


    林慕聲長得本身就很有壓迫感和攻擊性,配上這麽無恥又惡劣的話,王子帥被迫點頭後立馬就走了。


    人走後林慕聲又開始笑,江知微讓他別笑了,很吵。


    他這才收住,大馬金刀的坐著,輕輕踹了一腳江知笑的凳子腿,“江二,要不咱倆聯姻吧?你看咱倆現在都挺遭人惦記的。”


    他這時候已經開始被古板的老爹要求和一個女生作為朋友接觸了,煩得要死。


    江知笑很無語,“不要,你讓微微男扮女裝跟你聯姻去。”


    “那我老爹就氣死啦,微微要是女生他肯定很滿意。”


    江知微搖搖頭,“我不滿意。”


    “為什麽啊?”林慕聲看著江知微,又看向江知笑,很震驚,“微微就算了,江二你從小到大真的沒有一天對我有意思嗎?哥不帥嗎?哥不體貼嗎?哥身材不好嗎?”


    林慕聲當場要脫衣服秀肌肉,被江知微警告的盯了一眼。


    江知笑:“我不喜歡比我話多的。”


    “……”


    江知微倒是認真的問,“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話都說到這兒了,於是正處於青春期的她開始美美勾勒自己將來的男朋友。


    但一頓飯過去,腦子裏的畫布上還是一片空白。


    她也不知道。


    最後長歎一口氣,說,“漂亮的吧。”


    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如果性格不好,至少要有張漂亮的臉。如果沒有氣質,至少還有張漂亮的臉。


    性格和氣質可以改變,漂亮卻有上限。


    “在你眼中漂亮的人能有幾個?”林慕聲搖搖頭,“你的眼光早已被養刁了,想在現實裏找一個漂亮帥哥不如去包養男明星。但我仍然祝你成功。”


    江知微也說,“對此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他們兩個碰了一杯。


    江知笑嘟起嘴,也惆悵著把杯子碰上去。


    那時。


    距離和沈斯禮在雲之戀理發店的碰麵還有四年。


    距離她接受沈斯禮的天台表白還有五年。


    距離和沈斯禮訂婚隻剩一天。


    往事如幻燈片在她腦中一幕幕浮現,江知笑從沙發上緩緩坐直了,握住從身上滑落的毛毯,喃喃的說,“我好像喝醉了。”


    江知微把桌上的酒瓶收迴去,“說了別喝。”


    江知笑環顧周圍,記憶慢慢迴歸。


    他們在酒店,明天就是訂婚儀式。


    而在這晚她失眠了。


    江知微給她端來杯溫水。


    她咕嚕咕嚕喝了,放下水杯,去看哥哥。


    客廳裏隻開了一扇落地燈,昏黃燈光照亮了他溫柔的眉眼。


    “哥哥。”江知笑抱著頭,茫然的說,“我剛才好像靈魂出竅了一樣。我記得咱們還是小學生呢。你隻有桌子這麽高,跳皮筋跳的特別不好。”


    江知微解釋,“……你拿了最烈的那一瓶酒。”


    江知笑仍然不可思議,沉浸在自己世界裏,“初中生也可以啊,怎麽一瞬間就大學畢業了?”


    “你夢見了什麽?”


    “夢見小學你被女孩子們環繞,我還以為她們是討厭你,夢見初中林慕聲替我嚇走腦子有病的男同學。對了,林慕聲呢?他來了嗎?”


    她記得白天好像說林慕聲的飛機晚點,不一定能準時趕迴國。


    江知微點點頭,“找私人飛機把他捎來了,在隔壁睡覺。那高中呢?”


    江知笑一頓,然後說,“夢見高中沒有認識阿禮。”


    江知微笑,“所以把你嚇醒了。”


    江知笑囧然,並且不承認,“沒有。”


    她站起來,跟哥哥擠到同一個沙發上,“我隻是發覺,時間真的過得好快。夢裏你和林慕聲都還很年輕。”


    “現在不年輕了嗎?”


    “哥哥!”江知笑錘了他胳膊一下,“你工作後怎麽越來越壞了!不過林慕聲確實不年輕了,他都快27歲了。”


    “噓,給他聽到又要氣死了。”


    江知笑笑起來,把知微整個抱住,幸福的圈在懷裏,“因為有哥哥,我度過了一個非常開心的童年!”


    江知微拍了拍她的背,“我也是。”


    他們都是上天對對方最好的饋贈。


    “哥哥。”江知笑側過臉看他,忍不住問,“我們會一輩子這樣要好嗎?”


    “不然呢?”江知微輕笑起來,“說實話,我確實想不到有什麽理由會讓你和我針鋒相對。”


    男人嗎?


    將來如果她膩了就隨便換,他不會幹涉。


    錢嗎?


    別開玩笑了。


    “哥哥這麽聰明都想不到,那確實是沒有。”


    但想起那些迴不去的少年時光,江知笑還是忽然間難過起來,嘴角慢慢向下癟起。


    “可能是喝了酒吧,我現在有點像在發酒瘋。哥哥你之前確實應該攔住我的。”


    “你不是在發酒瘋,你隻是有些緊張。”


    江知笑視線模糊起來,把溫熱的液體全都蹭到昂貴的西裝布料上,哭道:“哥哥,我下輩子還要,還要,當你妹妹。”


    “好。”


    江知微彎著眼答應,上翹的眼尾墜下一道亮光,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他勾著江知笑的小指保證,“我下輩子也隻會有一個妹妹。”


    江知笑不敢再哭,怕明天眼會腫,化妝不好看。


    她的畢業照就不好看,因為畢業前的散夥飯上室友都抱在一起哭,雖然她四年都沒住宿舍,但受氣氛感染,也哭了一把。


    四個眯縫眼站在一起,過了幾天後四個人又去租了學士服,在學校裏重新拍了畢業照片。


    但訂婚可不能重來。


    江知微去給她拿個冰袋冰了會兒眼睛,然後哄她去睡覺。


    睡吧。


    今晚的夢裏祝你會夢見你想夢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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