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治沒有因為失去尖牙而受到平等的對待,不過也因為他的舉動讓那些孩子不敢再欺負他了。


    不止是不敢欺負,他們是繞道而行。


    對於這樣的結果,狛治覺得挺滿意的,畢竟石子打在身上的感覺很痛,他們圍著他所唱的歌謠也讓他十分不高興。


    但是父親卻是麵露擔憂,他看著狛治像是什麽都不懂又像是什麽都不懂的模樣,如同狛治母親那般,歎氣。


    “狛治…”


    “父親。”狛治沒有一絲猶豫,看向父親,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哎。”狛治父親再次歎了口氣,拍了拍狛治的肩膀便外出幹活了。


    “…”


    唯獨留在狛治一人,他皺著眉摸了摸空蕩蕩的牙齦,心想,他覺得他的做法挺好的,但是他的家人們似乎並不認同啊。


    所以當尖牙再次長出來的時候,狛治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有些猶豫。


    “狛治,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再傷害自己了。”狛治母親最近時常注意著狛治的行為,所以當她發現狛治在摸自己的尖牙時,連忙出聲阻止。


    “母親?”狛治看向母親,眸中有著不解。


    失去尖牙,以往那些欺負他的人會遠離他,這樣的結果他很滿意。


    “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狛治母親緊緊的抱著狛治,淚水一滴滴的掉在了狛治的臉上。


    溫柔的懷中,充滿心疼的聲音。


    狛治很清楚,他的家人都愛他。


    算了,如果失去尖牙會讓他的家人難過的話,那麽他就停止吧。


    畢竟比起被欺負,他更加重視的是家人。


    就這樣來到了十一歲,懼怕著他的家人相繼過世,深愛著他的母親也過世,唯一的親人隻剩下了父親,而且父親在這一年還身患重病。


    望著臥床的父親,狛治沉默了許久。


    家中身體還算健康的隻剩下他一個人了,他需要想盡辦法為父親買藥,如果他還想要父親活下去的話。


    可是藥材根本就不是他這種窮人家的孩子買得起的東西,狛治再次犯了難。


    為了保住父親的性命,沒有辦法的他不得不選擇偷竊換取錢財來替父親買藥,但是這種行為,他覺得弱小的自己遲早有天會被追捕。


    於是,在盜竊的同時他也不斷底磨煉自己。


    偷竊的次數多了,總有被抓到的時候,他被送去了侍所,但因為尚且年幼,每次都是在受過刑罰之後便被侍所無奈的放走了。


    十五歲的時候,狛治再次被抓。


    這一次,身為慣犯的他在侍所接受了連成年壯漢挨了都會徹底昏死的一百大板的刑罰,但是很幸運的,因為前幾年的鍛煉,他的體質比常人要強上大多了。


    所以,即使接受了這樣的重型狛治還是保持著清醒。


    他無數次提醒自己,不能昏過去,不能失去行動力,因為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他也不是一個需要被照顧的孩子了。


    對於刑罰,狛治早已麻木。


    隻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次迴家後,他竟然從鄰居爺爺口中得知了父親上吊自殺的噩耗。


    死了…


    他唯一的家人也離他而去了。


    “狛治,你你父親曾經向我打聽過你在外做什麽,我當時雖然並未迴答他,但是侍所的人總會前來,他…多多少少也是猜到了些什麽吧。”鄰居爺爺看著失了神的狛治,無奈的說道。


    這孩子,說他壞吧,他偷盜隻為買藥救他的父親。


    說他不壞吧,他也的確是幹著偷盜之事。


    所以,誰又能說得清呢。


    “父親…知道了?”狛治雙眼微紅,呆呆的看著鄰居爺爺。


    “大概吧…”


    狛治父親的確是知道了,他為狛治接連不斷的犯罪行為感到十分痛心,但也明白是自己才使狛治走上了這樣的一條路,所以為了能夠讓狛治重新來過,他才選擇以這樣的方式結束…


    狛治父親的一生是結束了,但是狛治呢,他能重新來過嗎?


    狛治被侍所逐出了江戶,他連唯一的落腳之處也沒有了,隻能獨自在外麵流落著。


    在無家可歸的流浪生活,狛治總是會迴想到過去。


    他為了救治父親而努力,甚至可以不擇手段,可是父親最終卻選擇那樣悲慘的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腦海中不斷浮現父親的臉,還有已經死去很久的母親,再有其他的家人。


    他最終發覺,逼死父親的,正是這個富人想怎樣就怎樣、窮人卻連活下去都不被允許的醜惡世道。


    下意識將浮現出的自責壓在腦海最深處。


    畢竟有時候他也會忍不住想…是不是因為他的偷盜才會將父親逼上絕路。


    不。


    他不能這樣想,他隻是想要他唯一的家人活著而已啊…


    壓下心底的自責,狛治對於這個醜陋的世界越發不滿。


    原本隻想父親能活著,自己都怎樣都無所謂的他,為了發泄自己對父親離世的悲傷還有對世道的憎恨,接著徒手打倒了七個惹惱自己的大人泄憤。


    而也是這時候,狛治碰到了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比他還要強大,當他覺得自己可能會死在這裏的時候,那個男人卻將他帶迴了自己的道場。


    也是這時候,他才知道,這男人名為慶藏。


    他讓他喚他慶藏師傅。


    但是來到道場他才發現,整個道場除了自己以外根本就沒有其他的門生。


    對此,狛治雙眼輕眯了下問道:“你在耍我?”


    慶藏說要收他到門下,可是這個道場卻沒有其他人。


    “抱歉,因為我沒什麽本事,所以…”慶藏師傅苦笑了一下。


    在慶藏師傅的苦笑下,狛治知曉了慶藏師傅讓妻子和女兒吃了很多苦,妻子甚至還在前不久之前投水自盡了。


    聽到自盡二字,狛治的瞳孔不由放大。


    慶藏見狛治明白了,便開口說出自己希望他能夠幫忙的事,“因為我必須出去幹活來維持生計和道場的經營,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照顧一下生病的女兒。”


    狛治皺眉,如果說是讓他幫忙經營道場,他覺得自己還有點本事。


    但是在照顧人這方麵…


    狛治搖搖頭,拒絕道:“我做不了這樣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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