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雪隻身走在街道上,原本那些熱情販賣的門店都閑了下來,他們無精打采的坐著,似乎是在發呆。


    駝著的背,沮喪的神情。


    戀雪明白,所付出的努力得不到迴報,不管是賣出的東西還是得到的錢財都不再被他們擁有。


    如同惡性循環,直到所有門店關閉,村民們都做著農活。


    這個村子如同落後了百年一般,不再有買賣上的交易,不再有漂亮的衣裳與精致的糕點,也不再有教學的課堂。


    是的,他們認為活著就行了,孩子們不需要識字了。


    “哎。”戀雪看著這個仿若被黑暗籠罩的村子深深歎氣,再次找到了村長。


    “村長,這樣的結果很糟糕。”


    “是啊,不過侍所那邊已經派人前往剿匪了,應該很快就能救我們於水火吧。”短短半年,村長像是老了十歲一般,鬢角處生出些許白發。


    “希望如此。”戀雪點點頭,她不希望這個漂亮的村子最終走向毀滅。


    半年。


    一年。


    當大豐收的村民們的糧食再次被收走時,當侍所的人把村子打發出來的時候,戀雪站在山頭上,平靜的看著如同行屍走肉般迴來的村長。


    村長是個好村長,他以為隻要滿足賊匪們的胃口便能庇護村子,可他卻未預料到這些賊匪竟是一個無底洞。


    他們將村子當做了可無限提供糧食與錢財的存在。


    戀雪覺得,她不能再繼續放任下去了。


    赤手空拳,獨自來到賊匪的窩點。


    解決掉這些賊匪並非難事,沒有她預想的那麽多人,僅僅數十個人而已,侍所為何不派人前來剿滅,戀雪深感不解。


    放掉那些被賊匪們關押的女子們,在要前去探查是否還有幸存的賊匪時,一女子因看見地上數具屍體害怕而險些摔倒,而她身後就是火堆。


    戀雪轉身便想去救,然而這時候她又敏銳的聽見了急促的腳步聲。


    眸色一轉,猛地看向前方。


    幸存的賊匪,陷入困境的女子,戀雪唇角微動,終究還是選擇了率先救人。


    戀雪把人救下了,女子將她當做救命稻草一樣被抱住。


    戀雪看向賊匪逃跑的方向,想要推開女子去追,但是被抱得更緊了。


    “不要,不要拋下我,救救我,救救我!”女子完全凹下去的臉上布滿了淚水,她看著戀雪的目光充滿了懇求。


    “你們已經安全了,快些迴去吧。”戀雪拉開女子的手,微微皺眉看著還待在原地的女子們。


    “不,不,沒有,沒有!”女子語無倫次,被戀雪推開她便是趴在地上也要緊緊抱著戀雪的小腿。


    “…”


    戀雪無法動彈,畢竟她不能用武力掙脫。


    被關押的女子們有些瘦的異常離譜,有些就還算正常,但是她們的共同點就是雙眸無神,臉色蒼白。


    如今看著戀雪的模樣像是見到了救世主,隻要抓住便不願放開。


    賊匪的味道越來越遠,腳步聲也越來越輕,直至完全聽不見了。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這一漏網之魚又會掀起什麽樣的風波呢。


    -


    戀雪帶著這些女子們走到了天亮,當太陽升起的那一刻她們像是才清醒過來一般。


    可以正常溝通了,戀雪詢問了她們居住之處後將她們一一送迴。


    她們是被賊匪掠奪的,被送迴後有些和家人相擁而泣,有些卻是被家人麵帶嫌棄不願觸碰,在將最後一位女子送迴後,戀雪終於弄明白了為何有些人麵露嫌棄了。


    在數名女子中,那些慶幸女兒迴來的是最親的父母。


    而那些麵露嫌棄的,是被搶走時已經成婚了的女子們的公婆與丈夫。


    被賊匪搶走的女子們…貞潔可能早已不保。


    但是,有命能迴來難道不應該是萬幸嗎?


    戀雪突然陷入迷茫。


    剿滅賊匪的第三天,戀雪從村長口中得知,那些被救出的女子們在與家人們團聚後竟然集體跳河了自殺了。


    “這個時代對於女子就是如此苛刻,明明好不容易才活了下來啊。”村長是在侍所得到的這個消息,那時候他還未高興賊匪全部被剿便聽見了這一噩耗。


    戀雪握著茶杯的手輕顫,抬眸間隻見村長略顯滄桑的臉上帶著淚。


    村長夫人也知曉這一消息,她晾著衣服的手一頓,看了眼坐在自家丈夫對麵的戀雪,有些猶豫的說道:“其實這也算是正常的吧,被賊匪抓去了那麽久的日子,誰知道她們發生了什麽呢…”


    女子將貞潔看的比命還重,那些女子在土匪窩待了那麽久,怎麽可能還能活得下去。


    “你說的什麽話!”村長一怒,用力的拍向桌麵,然後瞪著自家的妻子。


    “我…”村長夫人一噎,完全沒有想到丈夫在外人麵前如此不給自己麵子,氣唿唿的放下盆子就迴到了屋內。


    戀雪沒有出聲,隻是垂眸看著茶杯中的漂浮著的茶,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殺掉那些賊匪才是戀雪本來的目的,隻是她沒有想到順便從賊匪中救出的女子們會帶給她如此大的影響。


    噩夢纏身,那些麵色蒼白的女子都在質問她。


    ‘為什麽要救我們,如果你不把我們送迴家,我們就不用麵對那些惡言惡語,我們就還能在賊匪窩裏活著。’


    ‘為什麽要剿滅賊匪,為什麽要救我們。’


    ‘為什麽要剿滅賊匪,為什麽要救我們。’


    一聲一聲如同靈魂般的質問,戀雪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戀雪呆呆的看著前方,她做錯了嗎?


    她喜歡這個充滿人情味的村子,所以想要這個村子能夠太平。


    她想要殺鬼,她的愛人離開了她。


    她殺了賊匪,卻將一眾女子推入了死亡。


    她錯了嗎?


    戀雪不是人,她不需要睡覺,可是為了過上如同人類的生活,她跟人類一樣,正常吃飯,正常睡覺。


    可是現在,她不敢睡了。


    每當進入深度睡眠,那些已經死去的女子們都會入她的夢。


    她也無法和別人告知她的痛苦,哪怕是這個村子裏對她照顧有佳的村長。


    戀雪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方式越來越差,村長詢問過兩次,戀雪都是搖搖頭表示自己並無大礙。


    戀雪走在村子中,看著恢複平靜的村子,她動了動唇想笑,卻是完全笑不出來。


    “戀雪夫子?”


    因為賊匪被剿,村民們再次對生活升起了希望,關閉的門店再次打開,前來購買些家用的上崎友也買完東西便看著有些失魂落魄的戀雪。


    與以往所見的戀雪不同,她此刻的精神十分的差。


    所以上崎友也才會開口叫住她。


    戀雪眨了眨眼,如同花朵般的瞳孔看向上崎友也。


    是誰呢,已經快一年沒有見過了吧。


    戀雪想了想,腦海中先是浮現上崎櫻子的臉,然後再是牽著上崎櫻子的上崎友也。


    “啊,是上崎先生。”


    上崎友也見戀雪夫子的反應便知曉她是完全不記得自己了,有些難受的同時,他更加關心的是戀雪夫子此刻的狀態。


    他開口問道:“戀雪夫子,可是遇到什麽難事了?”


    “啊,為何會這麽問。”戀雪不解。


    “你的臉色,相當差呢。”上崎友也始終與戀雪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又是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所以上村民們雖然有些好奇他們為何會交談,但並未有其他想法。


    戀雪的睫毛微顫,有些勉強的笑了笑,“大概是最近沒有睡好吧。”


    “戀雪夫子要多保重身子。”上崎友也聽她如此說,便是和她點點頭就離開了。


    交談兩句便可,再問更多就不太好了。


    “謝謝,你也是。”


    沒有賊匪的壓榨,再加上侍所的補貼,村子很快就恢複了往日的繁華。


    而戀雪卻沒有選擇開啟課堂,她望著已經變得很好的村子心想,是時候該離開了吧。


    另一邊。


    村長屋中的院子。


    村長麵色難看的給對麵膚色黝黑,一身肌肉的男人倒茶。


    “村長不必如此緊張,這次前來並不是想要為難村子,隻是想要與村長討要一個人。”男人悠哉悠哉喝了茶,然後從袖中拿出一張畫像。


    畫像中的女子麵容模糊,卻是頭上的那雪花狀的發簪很具有識別度。


    村長微微一怔,滿臉不明。


    他不明白,這個說是已經被剿滅了的賊匪為何會要找戀雪夫子。


    “村長,隻要你幫我把這東西給她吃下,我保證往後再無賊匪前來打擾村內的生活。”男人又拿出一個瓷瓶,放在桌上。


    見村長不語,男人繼續說道:“你別誤會,這可不是什麽毒藥。”


    “隻是能讓她暫時失去行動的藥品罷了。”


    村長死死的盯著瓶子,看向賊匪的臉問道:“為什麽?”


    戀雪夫子和這些賊匪從未打過交道,他們為什麽要將主意打在戀雪夫子身上。


    “這女子隻身殺掉了我數十名兄弟,我自然不能就這樣放過她。”男人有些猙獰的一笑,像是覺得村長會幫他,所以並未隱瞞。


    “你,你的意思是說,剿滅賊匪的不是侍所,是她?”村長的聲音有些幹澀,也有些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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