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夏隨意地嚼了幾口吐司,然後喝下一口牛奶,他察覺到了青雀好奇的神色,便隨口解釋了一下,“白露跟我提過,符玄被人打成重傷,法眼還被摳了。”


    “不過雀兒姐找我做什麽?人又不是我打的,我也不是醫師。”


    “…………李存夏,我就開門見山吧。”青雀深吸了一口氣,“符玄中了泯滅幫的毀滅彈,如今被毀滅氣息侵蝕,雖然有白露幫助抑製,但情況依舊不容樂觀。所以……”


    “所以你是想問問,我和停雲是不是有什麽辦法可以幫符玄祛除毀滅氣息。”李存夏麵帶微笑地說道。


    “……嗯。”青雀點了點頭,“幽滅六號是毀滅軍團用以流放死囚的星球,其中必然有毀滅氣息環繞。而你和停雲的情況,顯然是擁有對抗其侵蝕的手段。”


    李存夏眉頭一揚,這個青雀平時看起來懶洋洋的一條鹹魚,腦子卻是一等一的好使。


    “雀兒姐,你都這麽說了,那我不妨給你細細嘮一嘮這幽滅六號的情況。幽滅六號一共有同諧,豐饒,巡獵三個陣營,而這三個陣營裏,皆有著各自抵禦毀滅氣息侵蝕的方法。”


    “同諧用鏈接將個體同化為家族,豐饒則是用藥師的血脈賜福強行抵抗,而巡獵的辦法……”


    李存夏幽幽一笑,一抹淵色突然從他的腳下向四周蔓延了出去,如同波蕩的海潮,霎時間便將整個房間染成了漆黑的一片,而隨著淵色不斷拓展,房間中一個個原先隱藏的符陣也被激活亮起,可還未爆發出威力便被淵色吞噬得一幹二淨。


    “雀兒姐,在別人家裏動手動腳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青雀看著李存夏的動作,額頭上滿是冷汗。她剛剛確實趁李存夏洗澡的功夫在房間裏設下不少天級符陣作為後手,可這眨眼的功夫直接居然全被破了……


    那種詭異的黑色,似乎具有同化一切東西的能力……


    對於李存夏的事,符玄猜對了一半。李存夏確實是高手,但可不是什麽隨隨便便的地級高手……


    “淵…淵訣?”


    “雀兒姐知道淵訣?”李存夏眉頭微揚。


    “……古帝國皇族的禁術,據說皇族當年便是倚仗著這一手統一了祖星。但是由於修煉難度太大以及皇族的隱退逐漸消失了……”青雀神色僵硬地說道。


    這個李存夏的身上果真隱藏著秘密……


    “嗯。”李存夏點了點頭,隨後揮手散去了房間中的淵色。


    “雀兒姐,我不妨告訴你。我和這淵訣相性極好。一般淵訣的修行者,隻能做到“渡己不渡人”,但我已經可以做到“萬般皆如是,無可無不可”。”


    “這……什麽意思?”


    李存夏淡淡一笑,“簡單來說,就是一般淵訣的修煉者救不了符玄,但是我可以。”


    “……………李存夏,你有什麽條件?”青雀深吸了一口氣,“我現在暫代符玄接任太卜司的太卜一職,我會盡力滿足你的要求。”


    可讓青雀沒有想到的是,李存夏卻是搖了搖頭。


    “雀兒姐,我沒有條件。”


    “沒有條件。?”


    “我現在要錢有錢,而我對於權力沒什麽興趣,況且仙舟的權力伴隨著太多太多的責任。我唯一的愛好是好色,但是你們太卜司長的好看的都太小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倒是夠直接的。”


    “但是我願意救,還要看太卜司敢不敢讓我治了。”李存夏慢慢地喝下了杯中的最後一口牛奶。


    “雀兒姐,你願意相信我嗎?”


    “………李存夏,給我一個你救符玄的理由。”青雀深吸了一口氣。


    “理由?”李存夏沉默了一會兒,隨後認真地說道,“因為我覺得符玄是個好人,所以我願意救她,這個理由夠不夠?”


    ……………


    ……………


    ……………


    先做了點吃的放到冰箱裏,李存夏跟被窩裏迷迷糊糊的停雲說了一聲,便跟著青雀來到了一座別為雅致的閣樓。


    不過讓李存夏略顯詫異的是,這閣樓並不在太卜司,而是在神策府。


    “太卜司現在人多眼雜,一群卜者也沒什麽戰力,待在將軍這裏是最好的選擇。”青雀隨口解釋道,然後打開了一道道禁製,帶著李存夏來到了閣樓最裏側的一個小屋。


    小屋的四麵牆壁上畫滿了各種各樣的符陣,而屋子裏的布置倒是頗為有趣,一麵放著各自各樣的玩偶,一麵則是放了各種各樣的符書。


    而一個粉紅色的身影正坐在玩偶中間,手裏拿著一本符書,表情凝重地看著。


    而隨著房門被打開,符玄看到了青雀旁邊的李存夏之後,表情也是難看了起來。


    “青雀,這就是你說的幫手?”


    “那個……太卜,現在有人願意來我們,已經算不錯了。”青雀臉上的笑容略顯苦澀。


    “不是說丹鼎司的迴轉丹也可以治這個毀滅氣息嗎?”符玄柳眉皺起,但她看到青雀沉默的神色,很快便明白了什麽。


    “她們不願意把丹給我?”


    “憑什麽?你去拿筆來,我這就上奏將軍!”


    “太卜……沒意義的,丹鼎司的理由是迴轉丹放數量極為稀缺,現在建木又出了那檔子事,迴轉丹應該用來救助更有用的人。”


    “什麽!?這話是什麽意思?”符玄氣得立馬就站了起來,“我符玄為仙舟兢兢業業工作幾十年,難道在這些人眼中便是無用之人?青雀,你讓開,我這就去找丹鼎司的人評評理!”


    “太,太卜……”青雀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你身上……還有毀滅氣息……”


    “對於其他人來說,你現在就是一個傳染源,……最近將軍忙於打理各種事務,我們就別給將軍添亂了吧。”


    臉上露出了錯愕的表情,符玄愣愣地看著青雀,然後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慢慢地蹲了下來,又縮到了那些玩偶堆中。


    “………太卜,先把藥吃了。”青雀寬慰地俯下身來,揉了揉符玄柔軟的脊背,然後從懷裏取出一個葫蘆,從中倒出了兩顆丹藥,又給符玄準備了一杯水。


    默默地點了點頭,符玄把丹藥吞下,然後又拾起來地上的符書,開始一個人自顧自地看了起來。


    李存夏這才發現,符玄現在看的那本讀物,居然是一本小朋友才看的初級符術基礎。


    “…………太卜就先交給你了,我還要去太卜司那邊主持工作。”青雀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拍了拍李存夏的胳膊。


    “放心,我會盡力。”李存夏點了點頭,而待青雀離開之後,他倒也沒有心急,就是靜靜地站在原地觀察著符玄。


    一個多月沒見,符玄依舊是矮矮的個頭,但是臉色卻顯得格外憔悴,消瘦了不少。從那小小身體上散發出的氣息,也沒有以往的傲氣與強勢,而是給了李存夏一種色厲內荏的味道。


    “………看什麽看,你愛治不治,不治拉倒。”符玄抬起頭來,一雙眸子冷冷地看著李存夏,“我也沒指望你能夠把我治好。”


    看著太卜大人這副困獸猶鬥的模樣,李存夏眉頭微挑,隨後慢慢地蹲下來,直到自己的視線能與符玄平視。


    “符玄,你還沒意識到,自己究竟錯在什麽地方了?”


    “我錯了?”符玄不氣反笑,“我隻是倒黴而已,要不是我,整個艦團都要全軍覆沒。誰又能想到繁育令使突然發瘋,泯滅幫的人又來橫插一腳?”


    “你確定是泯滅幫嗎?你確定毀滅會和繁育扯在一起?”


    “那不然……”符玄愣了一下,隨後突然想到了什麽。


    毀滅星神的故鄉……就是被蟲皇毀滅的,而泯滅幫作為毀滅星神的崇拜者,又怎麽會和繁育令使混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


    “符玄,你知道嗎,你實在是太招搖了。”李存夏搖了搖頭,“你有很強的能力,但你卻毫不掩飾自己的能力。”


    “窮觀陣,窮盡天下而觀之。你的能力可以讓一個人的全部過去在你的陣中無所遁形,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什麽?”


    “人人都有秘密,而這些秘密大多都是不能讓人知道的。你作為秘密的克星,可謂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這些人,都想殺你。”


    “身正不怕影斜!要是他們真的問心無愧,又為什麽要怕我?”


    “問心無愧?”李存夏神色怪異地看著符玄,“符玄,那你因為自己的獨斷專行,害的太卜司高級卜者幾乎死絕,你就問心無愧嗎?”


    “我……我,我……”符玄的雙頰漲得通紅,“我已經在當時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正確?”李存夏漠然地笑了笑,“符玄,你隻是追求你那狹隘的“正義”而已。”


    “正義怎麽就是狹隘了?”


    “那我倒要問問你,這現有的星神之中,可否有一位,是處於“正義”命途?”


    “存護星神旨在守護,而巡獵星神旨在複仇,智識和記憶更是高高在上不染塵世,互也不過是追求零和。這其中又有哪一位,是你所謂的正義?”


    李存夏的神情冷漠了下來,“所謂正義是什麽?存護覺得世界存在美好應當守護,所以它覺得它築牆是正義;而毀滅覺得世界本不應該存在,所以它覺得毀滅一切便是正義。”


    “而仙舟聯盟所信仰的星神巡獵旨在複仇,豐饒孽物害我仙舟損失慘重,因此剿滅豐饒,擊殺藥神對我們而言,便是正義。”


    “而你符玄呢?在你的眼中,正義是什麽?是惡人有惡報,善人有善報?可善人為善未必不會結下惡果,為救一人而害死百人萬人,這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正義?”


    怔怔地望著眼前的李存夏,符玄一時間竟不敢相信,這些發人深省的話居然出自於一個十八歲的男孩之口。


    “…………抱歉,是我言重了。”李存夏看著符玄那震顫的樣子,心裏不免生出一抹憐惜之意。


    符玄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把腦袋埋進了雙膝之中。


    “李存夏……你迴去吧。”


    “符玄?”


    “青雀應該還沒有和你說過吧……”符玄無力地喃喃道,“我的法眼被摳了,而我的法眼中,也保存了我對於卜術的理解和記憶。”


    “我現在可以說……已經是個廢人了。”符玄癱倒在了玩偶的中間。


    “你說的對。”


    “我總是把問題想的太簡單,我總是過高地估計自己的實力………或許在那些智者的眼中,我其實就是一個隻知道依賴窮觀陣的智障吧。”


    “所以……你準備放棄?”


    “還有什麽好堅持的呢?我的部下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人也不過是覬覦我的位置,巴不得我早點死。”符玄漠然地望著房間的天花板。


    這一次,李存夏沉默了好久,而就在符玄覺得他準備離開的時候,李存夏忽然開口道,


    “……那青雀呢?”


    符玄猛然一怔,隨後又低下頭來。


    “符玄,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現在很慘?可你有沒有想過,這世界上比你慘得人多了去了。”


    “我出身貧賤,所經曆的童年完全是一片黑暗。而當我自以為學成一身本領,來到了羅浮,想要再此闖蕩出一番事業的時候,卻遭遇到了幻朧。”


    “同諧的人想要把我同化,而為了體現出自己的價值,我不得不硬抗著毀滅氣息的侵蝕為他們鍛造器具。如果不是遇到了雲陣將軍,我如今早已化作一隻虛卒。”


    “連我這個在你眼中不入流的小癟三都能撐下去,你為什麽不行?”


    李存夏取出了一個杯子,隨後劃開了自己的手掌,將血液滴入其中。


    “聽話,把這些血喝了,很快就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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