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還想再說什麽,卻被麗娘扯住,這一路的奔波對於腹部受傷的麗娘來說本就是一場負擔,她蒼白著臉對眼眶通紅的阿青說:“我們走,現在再留在這裏也不過是拖累罷了。”


    麗娘立即就帶著一步三迴頭的阿青往下走,在準備離開時,還是忍不住迴身將夜色下格外單薄瘦弱的少女抱進懷中。


    聲音顫抖地在她耳邊響起:“清河,我們在下麵等你,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忽然被擁住的少女在一片溫暖中愣了片刻,隨即輕笑道:“放心吧,我可沒打算今日就死在這裏,還有人在等我。”


    兩人離開後,破舊的鍾樓上隻剩下了林清河一人,懷抱著帶上來的琵琶, 她聽著逐漸靠近的馬蹄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隨即席地而坐,纖細漂亮的手指搭在了弦上。


    思緒卻已經飄到了遠處的村莊,從上遊傳來的恐怖慘叫以及順流而下的鮮血,這都讓她一個現代人自心底感覺到恐懼。


    同時升起的還有一種被驅使著做些什麽的衝動,她苦笑,自己隻是一個盲女。


    阿聞,我能為你做的就隻有這個了。


    匆忙間披在身上的外衣已經不見,四處傳來的馬蹄聲讓她的手開始顫抖,但手下的琵琶勢不可擋地響起了激烈急促的曲調。


    通過鍾樓的結構在這夜色中一曲穿透了夜色,那種越來越悲壯,激昂的樂聲讓無數人慌亂地從夜色中走出,望向鍾樓的方向。


    疾馳而來的禁軍小隊遠遠看見遠處鍾樓之上,那道顯眼的白色身影,小隊長牙關緊咬,沉聲:“給我上,將這人捉拿,押入天牢!”


    “是!”身後的眾人齊聲應是,但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一股不安。


    夜色中忽然響起的急促警鍾,以及高台之上不顧生命也要彈奏的少女,這一切都似乎像是一道預警。


    所以他們再派人上樓捉拿的時候,腳步沒有想象中那麽快,並沒有一碰麵就采取強硬的手段,而是選擇了勸說。


    “姑娘,跟我們走一趟吧!”站在最前麵的王虎肅然說道。


    正在彈奏的少女卻並沒有抬頭,隻是低頭彈奏完最後一個音,這才緩緩抬頭,朝他們所在的位置淺淺一笑。


    王虎心中一滯,身後也有片刻騷亂,他們都認出了這名少女的身份。


    “清河姑娘?!您這是在做什麽!”有人失聲說道。


    “你們終於來了。”林清河並不迴答他的問題,隻是若有所思往都城另一側的山林中側耳片刻,素白的手指在夜色下白得晃眼。


    引著眾人朝那邊看去,聲音無比平靜:“那邊,你們看見什麽了嗎?”


    王虎等人的忍不住追尋著少女的手指看去,入目的卻隻有一大片黑漆漆的山林,在夜色中呈現出一片不規則的張牙舞爪,除此之外一絲光亮也沒有。


    王虎皺眉:“清河姑娘,請不要再開玩笑了,您可知您做這些都可是殺頭大罪!”


    卻有一人執著地看著山林的方向,眯著眼睛仔細觀察看了半晌,忽然渾身一顫:“隊……隊長!好像真的有東西!”


    “有一大片黑色的陰影在逐漸朝都城的方向靠近啊,隊長!”那人忽然渾身顫抖起來,今夜的不安得到了證實,在看見那一大片連綿不絕的陰影時,他忽然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口中的話頓住,王虎倏地再次朝那邊看去,心髒開始重重地跳起來,他們都知道這些悄然靠近的東西代表的是什麽!


    果然在那人的指示下,他們都發現了那道不斷悄然靠近連綿不絕的黑影,這樣龐大的軍隊都已經行至都城的附近。


    在今夜之前,竟然沒有一人發現!


    他們不僅感受到一股絕望,城內如今駐守的禁軍也不過數萬,而這山林中連綿不絕的黑影看起來豈止十萬啊!


    王虎的目光猶如救命稻草一樣看向林清河:“清河姑娘,你可知金甲軍如今何在?”


    說完便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帶兵多年,現在竟然要寄希望於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柔弱女子,真的是……


    林清河聞言立即說道:“我在來之前曾經去過金甲軍的駐地,隻不過金甲軍似乎被一支禁軍攔住了,不能隨意出動。”


    壯碩的粗獷漢子一愣,隨後想起來宴會開始後皇上下達的命令,心中不由得湧上悲涼,金甲軍大部分本就戍守邊疆,隻帶迴了五萬人在都城外駐紮。


    如今卻是被聖上親手束縛在原地,動彈不得,眼見著暗中行軍的軍隊越來越近,王虎的額頭上布滿了熱汗,他招招手招來自己的心腹。


    讓他帶著自己的信件帶迴宮中,他則直起身目光一肅,帶著人狠狠地敲起了警鍾。


    這些人平日裏鍛煉不輟的漢子們,敲響的鍾聲幾乎是瞬間響徹都城,原本應該安靜的城內終於逐漸亮了起來。


    人心惶惶的同時,所有人的警惕逐漸提升至最高,今夜長鳴的警鍾下,再沒有一個人入睡。


    林清河曾經居住的偏僻小巷中,眾人都自發聚集在最大的院子裏麵,麵麵相覷片刻,有人說:“……剛剛的是清河姑娘嗎?”


    但凡要是在這街上住過的,誰不知道隻有清河姑娘的樂聲才會有這樣波瀾壯闊的氣勢,別人想學這不還是沒學過來嘛。


    住在清河隔壁的趙嬸雙手交握,心中有些不住地忐忑,率先開口道:“大家看這是怎麽迴事兒,反正我是覺得清河姑娘可不是那種隨意消遣的人。”


    “且不說這個,最近從西邊過來的商隊都少了,加上今天這事兒,我這老婆子總覺得心裏不踏實,按照咱們之前的規矩,各家表決吧。”


    趙嬸說完之後就率先坐下,轉頭吩咐自家媳婦兒去收拾東西。


    其他人沉默了半晌,其實他們也覺得不對,他們祖上本就是一個村內的逃過來的,誰知後來還成了都城,但是大家還是做著鄰居,互相扶持幫助。


    他們祖上在最大的一處祠堂裏挖了一個能夠容納幾十人的地窖,就是給他們在亂世避難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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