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外的文清在第三次敲門的時候,屋內才傳來接近的腳步聲。


    門嘎吱一下被打開,臉上未綁緞帶神情有些茫然的少女走了出來,帶著些歉意:“文老板?”


    “實在是不好意思,妾在裏麵休息時,不小心睡著了。”


    文清眼睛不著痕跡在屋內巡視一圈,不動聲色收迴視線,落在少女的臉上。


    重新掛起笑容:“無事,在下隻是過來提醒一聲,咱們可以準備準備去殿旁候著了。”


    卻在對上那雙毫無阻隔的淺淡如琉璃的雙眸時,話音卡在喉嚨裏。


    難得失態:“清河姑娘,你的眼睛……”看得見嗎?


    就見眼前擁有一雙寶石般眼瞳的少女,臉上閃過一絲茫然,那雙淺淡的眼睛在光線下微微轉動,卻是一點神采都沒有。


    胸口中陡然升起的殺意落下,男人看著露出這樣一雙眼睛的美人,心中甚至升起一絲遺憾。


    這樣美麗的眼睛如果擁有了神采,恐怕就連世界上最華貴的寶石都比過她的顏色。


    “我的眼睛?”少女好似這才反應過來,慌忙迴身找了根緞帶係上去:“我習慣休息時取下,失禮了。”


    迅速恢複了冷靜,男人溫和地抬眉:“見到這樣的稀世珍寶,該是我的榮幸才是。”


    林清河的麵上還是一副清冷的表情。


    文清見狀轉身引著她向外走去。


    ————


    天色逐漸暗沉,皇宮待客的宴會廳卻是一片金碧輝煌,燈火通明。


    身有官職的官員以及受寵的嬪妃們都已經落座,清揚的絲竹之聲絲絲入耳,女眷們也寒暄起來。


    丞相夫人坐在最前端僅次於嬪妃的位置,端著笑和端妃搭話:“娘娘聽說今日這歌舞可有所不同。”


    見多了這樣的場麵,眾嬪妃正是無聊之際,皆是好奇。


    端妃挑眉:“哦?不知有什麽新鮮花樣?”


    後麵右侍郎夫人連忙湊過來答道:“據說那表演之人竟是一群長得高鼻深目的胡人!”


    不知情的人輕輕吸氣:“那豈不是模樣怪得很。”


    丞相夫人暗暗橫了她一眼,神秘地搖搖頭:“那群伶人聽說是以極為美麗驚人的舞姿揚名,那容貌可不好說,應該也是極美。”


    眾人聊得熱火朝天,隻身坐在一旁的饒玉茹暗暗咬碎了一口銀牙,她才聽說那賤人竟然敢拒絕了她的請柬,反而答應了一夥子低賤的伶人。


    眼神不住地看向坐在眉眼冷淡,身姿挺拔的高大男人,即便是隔著這麽遠她也能看見他臉上一閃而逝的愉悅。


    帕子都快要被她絞爛了,得知自己胼頭來了,這麽開心?!


    好你個寧鈺!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眉眼間掛上一層愁緒,朝著那群人走過去。


    在場的都是人精,當即有人將她拉過來,詢問道:“公主這是怎麽了?”


    眾嬪妃的眼神也看了過去,公主雖然幼年就沒了母妃,好歹是皇室中人,她們也得給她這個麵子。


    隻是這難得放鬆的日子,單單看著這人哭哭啼啼的模樣就讓人的興致消減


    又裝模作樣地哀歎兩聲,這才將林清河拒絕她反而答應了胡人來殿前獻藝的事說了出來。


    重在映射此人,貪圖名利,不知好歹。


    眾人暗暗對視一眼,竟是這樣?!


    雖然對饒玉茹身為公主,如今死皮賴臉成了將軍夫人,卻抓不住丈夫的心不屑。


    相對的林清河在他們心中已經是一個唯利是圖的狐媚子了。


    帶著憐惜的笑好好安慰了她幾句。


    眾人暗中對視一眼,反而對即將上場的胡人以及那什麽清河姑娘心生期待。


    她們倒是開始好奇了,能抓住不苟言笑的寧大將軍的心的到底是怎麽樣一個人物。


    宴會開始之時,皇上笑著道:“今日是中秋賞月宴,也是去歲的今天我們成功殲滅了西邊的敵人自是應該與眾位將軍同賞。”


    在場的所有人都隱晦的看向寧鈺的方向,誰不知道百戰百勝的金甲軍。


    果然。


    “寧將軍何在?”


    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下,麵容冷淡俊美的男人站起身,朝著前方一拜,嗓音低沉:“臣在。”


    “還不快上來。”


    在眾人豔羨的眼神中又叫上去了幾個戰績斐然的將領,但去的最多的果然還是金甲軍。


    幾名將領在皇帝的賞賜下,坐到了離龍顏最近的位置上。


    殿內紛紛響起讚歎聲,幾人暗暗對視一眼,眼底的神色皆是肅然。


    享受著眾人恭賀的饒玉茹朝上看了一眼,這群粗獷的大老爺們兒中,果然隻有就屬寧鈺最為生的俊美精致。


    吸引著眾多丫鬟小姐的目光,更甚者還有些成了親的夫人也暗暗偷看,紅了臉。


    這個男人就應該是我的!


    她再一次在心中確認,他是這樣百年難得一見的將才,生得俊美高大,令人傾心,而自己是絕無僅有的重生之人。


    我們倆當然是天生一對!


    宴會正式開始,眾人紛紛帶著笑意,聽著歌舞難得與同僚一起放鬆下來。


    寧鈺舉杯欲迴敬,一雙黑眸卻是數次朝下麵掃去,咽下口中火辣的烈酒,他卻覺得唇上的熱度更是滾燙。


    直叫他心神到現在也不能完全安寧,惹得坐在不遠處的章聞疑惑的看了他幾眼。


    將軍不是從來不在外麵喝醉嗎?可現在已經喝了不下三杯了?!


    好在下麵的樂聲響的及時,男人握著酒杯的手終於停下,雙眼定格在下麵眸處。


    周圍也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少年放下心的同時,轉頭望去,在以前紅衣白紗環佩叮當的美人中,他一眼就鎖在了人群中央那名拿著琵琶玉手輕挑的身影。


    隨著少女嬌美純淨的嗓音極有穿透力地響起,圍在四周舞動的異域美人驟然散開,身姿靈動飄逸。


    如同廣寒宮中的仙女下凡一般美麗飄逸,眾人的目光卻不受控製地被那道悠然彈著琵琶的纖細身影所吸引。


    有人見到她臉上遮住眼睛的緞帶,失聲道:“這不就是大將軍帶迴來的那名女子嗎?”


    什麽?


    眾人皆是朝出聲那人看去。


    女眷這邊倒是一片靜默,有人聯想到剛才公主可憐抱怨的話,如今還真是有點信了。


    這樣的美貌,這樣的技藝,即便她是一個盲女,隨便拿出一樣便能夠抓住男人的心,更何況她全都有了。


    甚至就是因為她目盲,身上還有一股天真純然的氣質,哪個男人不喜歡這樣的美人呢?端妃忍不住坐直了身體,輕笑出聲。


    要是我我也喜歡。


    女眷們沒有說話,隻是心裏想法也都差不多,這可憋壞了一邊的饒玉茹,看見眾人變了神色,她心裏很是煎熬。


    沒有想到,這女人竟然真的有這樣的歌喉在身!


    賞月宴上難得安靜了一瞬,又開始交頭接耳地討論起來,不時有目光看向坐在上麵的男人。


    忽然那空中居然出現一人,她揮舞著輕紗從上方落下與清河站在一起的時候,瞬間其他人都成了陪襯。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那女人的手,扭轉,甩袖,最後竟然輕輕撫上了那名絕美樂師的眼睛!


    “嘶,這是個什麽章程?”有人忍不住了。


    旁邊的好友同樣疑惑:“聽說目盲之人大部分眼睛都會萎縮,不太美觀。難道這女人和樂師有仇?”


    可為何那彈著琵琶的少女,除了初時的驚訝之外,竟然任她施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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