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將成萬骨枯!”


    這句話的含義,薑白茶總算是真正明白了。


    那不是一句輕飄飄的話。


    那是千萬條的人命,是無數個家庭的破碎。


    那些殘缺不全的屍體,曾經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啊!


    薑白茶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之中。


    她的病來的毫無預兆又來勢洶洶。


    薑唐的副將薑全這些年一直守在安池城。


    看到薑白茶的樣子,就知道她這是怎麽迴事了。


    這些年來,那些新兵們第一次上戰場的幾乎都要來上這麽一迴。


    她像平日裏那樣安撫新兵們一樣安撫著薑白茶。


    沒有叫她將軍,而是用了更加親近的稱唿。


    “小主子,我知道您現在心裏不好受。


    這畢竟是您的手上第一次染上鮮血。


    這種滋味很難令人接受,對吧?


    其實,我們每個人第一次上戰場都會有這樣的感受。


    誰也不願意自己的雙手染滿鮮血。


    可是,我們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和殺人的快感才拿起武器的,對嗎?


    我們為的是我們身後的萬千百姓。


    為的是他們可以安居樂業,過上安穩的日子。


    雖然我們的手上染了血,可被我們護在身後的百姓卻不必遭受戰爭的苦難。


    不必過那背井離鄉,家破人亡的日子。


    我們舉起手中的刀劍,不是為了殺戮。


    為的是保家衛國,為的是黎民百姓。


    我們,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是的,問心無愧!


    薑白茶反複重複著這幾句話。


    隻覺得這段日子縈繞在她心頭的陰霾在一瞬間都散了開去。


    這段日子裏她時常想起曾經的那個世界,那個她以為已經被她遺忘了的世界。


    她用一種逃避的心態開始懷念在那個世界的美好日子。


    可薑全的一番話讓她清醒了過來。


    其實那個世界裏不是沒有戰火,隻是有人在替他們負重前行。


    如今,這個人變成了她。


    那麽,為什麽變成她的時候,她就無法接受了呢?


    薑白茶,你真是個懦夫!


    薑白茶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


    還想要再打第二巴掌的時候。


    她的手被人握住了。


    薑白茶抬頭望去,看到的就是池青橘那愈加消瘦的身形。


    在她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中的這段日子,池青橘寸步不離的照顧著她。


    她食不下咽,夜不能眠,池青橘又何嚐不是呢?


    不同的是,她是因為自己內心的懦弱,可池青橘卻是為了她!


    薑白茶看著池青橘那雙明亮的眼睛,突然就有些不敢和她對視。


    “對不起,阿橘,這樣的我是不是讓你很失望?”


    池青橘沒有迴答她的問題,而是問了她另外一個問題。


    “姐姐,你還記得當初我問姐姐想不想迴到從前的那個世界的時候,姐姐是怎麽迴答我的嗎?”


    薑白茶沒有想到池青橘會問起這個,她愣了愣,腦海中浮現出了當時的情景。


    她清楚的記得自己毫不遲疑,斬釘截鐵的迴答。


    “不想!”


    她也記得在漫天的煙花下池青橘那滴落在她心尖上的淚。


    思及此,她下意識的點頭。


    “我記得!”


    “那姐姐如今是後悔了嗎?”


    池青橘的聲音裏帶上了不確定。


    “怎麽會?!”


    薑白茶猛地抬頭,對上了池青橘那雙滿是不安和不確定的眼睛。


    她終於明白是哪裏不對了!


    原來,她對以前的懷念,她的所思所想全都被池青橘看在眼裏。


    她的阿橘,在有關她的事情上,一向都是敏感又脆弱。


    她沒有在第一時間就勸慰自己,就是因為怕從她的口中聽到她懷念以前的世界,怕她說出後悔這樣的話來吧?


    這樣的話,對阿橘是致命的打擊吧?


    想到這裏,薑白茶又想給自己一巴掌了!


    怎麽就這麽混蛋呢?


    她緊緊的抱住池青橘,努力的表達著自己的想法。


    “阿橘,我承認我這段時間的確是想起過以前的那個世界。


    可我絕對不是想要迴去。


    別說我已經迴不去了,就是能迴去,我也不會迴去的!


    那裏又沒有我的阿橘!


    當初你問我的時候,我的迴答是‘不想!’


    那個時候,我的心裏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無論以後會經曆什麽,我都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現在你問我的話,我的迴答依然還是那兩個字。


    ‘不想!’


    阿橘,和你在一起,是我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


    我永遠都不會後悔!”


    “可是,姐姐現在很痛苦,不是嗎?


    阿橘不想讓姐姐痛苦~”


    池青橘的聲音有些悶悶的。


    薑白茶頓了一下,心中百感交集。


    她捧著池青橘的小臉,認真的看著她。


    “阿橘,姐姐痛苦是因為我接受不了戰爭的殘酷,是我自己的心理不夠強大。


    這些,都是姐姐自己的問題。


    跟阿橘沒有關係,跟我們之間的感情也沒有任何關係。


    阿橘會因為姐姐的懦弱就不喜歡姐姐了嗎?”


    池青橘在薑白茶的掌心中搖了搖頭,反駁著她的話。


    “姐姐才不是懦弱!


    我知道,在姐姐曾經的世界裏,人人都是平等的,人命是最重要的東西。


    所以姐姐才會一時之間接受不了的。


    這不是姐姐的錯!”


    池青橘的小手環上了薑白茶的腰,在她的後背拍了拍。


    “姐姐就算現在變得很厲害了,可是姐姐的心裏,依然還是善良和慈悲的。


    姐姐,你不必有太大的壓力,你是人,又不是神。


    是人,就會有害怕,會恐懼,這些都是正常的。


    但是,我也相信,姐姐是強大的。


    就算沒有我們的安慰,姐姐最終也會自己想通的!


    解鈴還須係鈴人,心病還須心藥醫。


    隻有自己想通了,才算真正的邁過了這個坎兒。


    姐姐,你現在想通了嗎?”


    薑白茶點了點頭。


    但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想通是想通了。


    但是,想通是一迴事,害怕是另一迴事啊!


    阿橘,一想起那些血淋淋的場景,我還是有些害怕!”


    之前自己的軟弱都已經暴露在池青橘麵前了,自己那副強大大姐姐的形象隻怕也是崩壞的渣都不剩了。


    薑白茶也就不再掩飾,直接承認了自己的從心。


    這的確是個問題,池青橘也撓了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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