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麽一問,唐林頓時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臉色不由一變。


    這蒼梧邑說到底隻是個五、六萬人口的凡俗小邑,一年能出兩三個靈骨種子便是燒了高香。


    即便是牽扯到官場爭鬥,可這周家做出的反應,以及聯想到譚苔拿出“聚元丹”,這未免太過於劇烈了些。


    “趙老就別賣關子了。”唐林見趙時隻是麵帶笑意看著自己,遲遲不開口,心底不由升起一抹不耐。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老修士自身根骨不好,哪怕有著趙家的培養,年過花甲也才煉氣七層,這輩子莫說是築基,就是煉氣九層都難以跨越。


    在他們這些晚輩和散修麵前,這家夥能拿得出手吹噓的,也隻有經驗和閱曆了。


    看到唐林急不可耐的樣子,趙時露出滿意的笑容,於是故作高深道:“這等秘境,除了那繭中小妖以外,郡府那邊是看不上的,如此一來,那剩下的機緣,便成了我石塘縣與端寧縣修士的了。”


    “不過,為避免爭鬥太過於激烈,南澹國早就定下規矩,若國境內出現任何秘境,需各地衙門的修士方才有參與其中的資格!”


    說到這,這一直以來都作出一副老態龍鍾的趙時,此刻臉上浮現出一抹潮紅,聲音隨之抬高了幾分,由此可見他內心的激動。


    “上次石塘縣範圍內出現驚蟄秘境,已過去七八年,可惜老夫尚未在邑衙中任職……當時有不少邑宰邑丞,因此機緣而有所突破,這才輪到了我做蒼梧邑丞。”


    趙時歎了口氣,繼續道:“老夫已年近七十,壽元不足半百,此生能否築基,就看這次機緣了。”


    聽著他的敘述,唐林心中震動無比。


    一般情況下,邑衙兩主人選,需煉氣七層方才有資格。


    這一次蒼梧邑宰突然隕落,讓縣宰不惜打破這個規矩。


    看來是自己格局小了,這裏邊牽涉的何止是石塘一縣的官場之爭,還涉及到南澹國的國策。


    衙門中盡管有著不少地方勢力的人擔任要職,但總的來說還是由南澹國中央把控。


    這“需以衙門任職方可參與機緣爭奪”的規矩,其實就是為了限製地方勢力,甚至國外勢力定下的國策。


    難怪石塘縣宰擅自更改規矩,將煉氣五層的羅安選作為下一任邑丞,周家卻如此被動。


    原來是因為這驚蟄秘境的出現,讓作為朝廷空降的縣宰,多了些許特權。


    這等天雷形成的秘境,在十萬大山中可是隻有煉氣九層的修士,才有接觸的資格,足以見得其中蘊藏的機緣有多大。


    練氣七層便可參加,這並不代表南澹國參與此類機緣爭奪的門檻更低。


    畢竟南澹國已開發完畢,驚蟄秘境是僅剩不多的機緣之一。


    需在衙門和朝廷中任職,除此之外,便是築基修士都沒有資格參與。


    這代表著所有機緣,皆被朝廷與地方勢力壟斷,相比十萬大山的“有實力者皆可參與”,實際上更為內卷。


    十多年未曾碰上的事,自己在短短時間內接連碰上,當真是好運當頭。


    仙緣一事,誰又說得清呢?


    說起來這一切本該是羅安應得,自己隻不過是鳩占鵲巢,盡管有著很大的可能,羅安會被周通所害。


    周通……


    “我就說這周通為何一定要置我於死地,原來如此。若非趙老一番話,老弟恐怕還蒙在鼓裏。”唐林深吸口氣,抱拳道,“老弟想不通的是,譚苔姑娘當時怎麽不告訴我這些?”


    趙時不告訴他這場蒼梧邑衙風波,唐林還能理解,畢竟作為趙家人,趙時隻需坐收漁翁之利即可。


    這不禁讓唐林警惕起來,甚至怨氣驟升,對他而言,即便是作為棋子,也不該這般不明不白。


    “嗬嗬,不論是羅安還是你,隻需要坐在這個位置上到夏至日就行了,縣宰那邊要的,僅僅是作為蒼梧邑丞進入秘境的名額。”


    趙時輕笑道,“而且,唐老弟與羅安不同,你是譚苔姑娘倉促決定下來的人選,正如周通所言,此事涉及毀約,勢必引起周家反彈,所以在想出穩住你邑丞身份的對策以前,這些事都沒有對你說的必要。”


    “這些事,老夫也是剛剛從族中知曉,那周通的天賦雖差,但卻是周家嫡脈,身份不低,所以很有可能提前就知道了這些事。”


    在徹底明白自身的處境以後,唐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問道:“趙老既然是剛剛得到這些消息,為何第一時間就告知唐某?”


    “與老弟相處半月,老夫願意交老弟這個朋友罷了。”趙時捋了捋胡須,不急不忙道,“更何況,周家與我趙家素來不對付,縣宰說到底乃朝廷派下來的官員,並非在石塘縣紮根,這個名額,很可能會讓周家多出一個築基的種子,盡管概率不高。”


    這些話聽起來,似乎前一半是假,後一半是真。


    但唐林在十萬大山掙紮多年,什麽鬼話未曾聽過?


    按趙時所說,趙家在無奈之下隻能助縣宰一力,事實真是如此?


    這些看似隻有築基修士的世家,暗中實際依附著國內外的大小勢力,若是團結一致,的確能夠壓製縣宰。


    但修仙一途,畢竟還是以實力說話。


    石塘縣這些本地的修仙勢力,聯合起來能夠應對的,依舊隻是縣宰本身,以及他在朝廷中的關係網罷了。


    一位縣宰的倒下,換來的依舊是另一位縣宰空降,這些縣宰最大的靠山依舊是南澹國本身。


    團結一致尚且如此,若不團結,麵對縣宰,本土勢力便隻能仰其鼻息。


    趙家與周家不對付是真,可麵對縣宰,卻利益一致。


    除非,這趙家已成了縣宰的附庸。


    這顯然不太可能。


    唐林立馬抓住了重點,那便是趙時“縣宰想出穩住你邑丞身份的方法之前”這句話。


    譚苔毀約另擇人選,換作自己是周家,絕不會輕易妥協。


    但結果是,縣衙三主都通過了周通與他的生死鬥法。


    這代表著,周家妥協了。


    當日吊喪宴上,自己麵對周通咄咄逼人的強硬態度,要是直接拒絕生死鬥法,本身又毀約在前,恐怕便是縣宰也沒有理由再堅持。


    不論這場生死鬥法誰贏到最後,唐林這個突然闖進局中的不穩定因素,都有了提前知曉秘境的資格。


    可以預料就在這幾日,縣宰那邊便會告知自己實情。


    這老狐狸,是想白得個人情啊……


    思緒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唐林並不點破趙時的小心思,當即感恩道:“趙老與趙家的這份情意,老弟我記下了。”


    趙時分外滿意地點點頭,道:“不知唐老弟《農桑經》修得如何了,明日立夏,不如隨老夫一同前往調和農畜?”


    農畜之事乃凡俗生存根本,所以至關重要。


    立夏乃上半年所種所養農畜邁向成熟期的關鍵,疫病、蟲害無數,凡人所不能解決之事,需輔以法術祛除。


    在仙國之中任職,修士並非高枕無憂,除非是難以撼動的大修士,一方凡俗的安寧與否,牽涉到政績考核。


    濟世救人、庇佑凡俗,這等觀念雖早已紮根在絕大多數修仙者的思想之中,但像唐林這般底層修士,並不知其原因。


    不過這並不妨礙,絕大多數的修行者,在凡俗都會秉承著這一觀念。


    趙時這一邀請的舉動,倒有幾分拉攏的味道。


    鬥爭是勢力之間的事,並不妨礙個人的利益往來。


    唐林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與那位縣宰素未謀麵,其實連“效勞”都算不上。


    ……


    三日後,縣宰那邊總算來人了。


    正是譚苔。


    今日的譚苔,穿著一身紅裙輕紗。


    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加上依舊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令人望而生不起一絲與之交談的勇氣。


    “大叔,這位姐姐好可怕。”小丫頭扒在門框上,扯著唐林的衣角,歪著腦袋偷偷看向院裏的譚苔。


    唐林深有同感地點點頭,這譚苔麵貌也算上乘,卻總是板著臉,壞了路人緣。


    最關鍵的是,她連門都沒敲,直接就降落在了院中,好生無禮。


    聲音雖小,譚苔還是聽到了小丫頭的話,當即眉頭輕蹙,朝她看了過去。


    這一看不要緊,小丫頭身上的靈力氣息,令她那古板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問道:“僅煉氣一層氣息竟然就如此渾厚,這是你家小孩?”


    “故友之女。”唐林搖了搖頭,心中頓時警惕,連忙道,“雖隻是八品靈骨,但踏入煉氣一層已半年有餘。”


    一旁的小丫頭眨巴著眼睛,裏邊透露著不解,自己明明才開始修仙半個月啊……


    聽到是八品靈骨,譚苔失去了興趣,恢複了最初的神情,將目光移到唐林臉上,道:“此番我來是傳你法術,那場生死鬥法你必須贏下。”


    唐林點了點頭,道:“如此,那便勞煩姑娘了。”


    “你就沒有什麽想問的?”見他這般反應,譚苔有些意外。


    “事情緣由,我已經在趙時那裏了解到了。”唐林直言道。


    譚苔默然了片刻,隨後道:“你要明白,縣宰雖有私心,但同樣對你有知遇之恩。”


    “譚苔姑娘多心了。”唐林聳了聳肩,無所謂道:“在十萬大山,唐某就幻想過無數次這樣的機遇,光那一粒聚元丹的報酬,便是我等這般散修十年難遇的機緣。”


    “你這般想便好。”唐林如此坦然,讓譚苔微微鬆了口氣,她語氣沉重道,“這次驚蟄秘境不同以往,涉及到兩位大人物的爭鬥,所以這個名額對縣宰來說至關重要,若你在其中有所表現,所得迴報遠遠不是一個邑丞能相提並論的,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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