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順急得來迴踱步,抓耳撓腮:“又有什麽不妥啊,時間不等人。”


    鄧宏誌把自己心中的疑慮和盤托出。首先,這吞天教到底是個什麽組織,他們一概不知。也許其實是一個隱藏得很深密教,不可隨意小覷。其次,既然這藏寶圖的主人至少派出了兩批人去,而且這兩批人多半都失敗了,那說明這藏寶洞異常兇險。這一點還可以與前一點相互印證。第三,這吞天教藏寶洞在倭國,本身他們就人生地不熟,倭國這些年戰亂不斷,實在不適宜深入。


    “我說你是不是被他影響了,怎麽這麽婆婆媽媽的?”仇順氣不打一處來,“我問你,你是不是說過,你的理想是讓船上所有人都洗白身份重新迴到莊稼地上,安穩過完這輩子?”


    “好了,不要多說了。”這句話似乎很戳鄧宏誌,他自然也明白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又沉思了許久,終於開口道:“那行吧,我們先去平戶采買一些裝備,準備充分後小隊行動。”


    仇順終於得到了滿意的答複,激動地緊握拳頭呐喊。


    正好有一個叫章九的船員出來小解,便問道:“小仇你什麽事兒這麽開心啊?”


    仇順走過去激動地攬住章九的肩膀,晃得他沒把控住,濺到了仇順的褲腿上。仇順此時已經喜不自勝,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隻是興奮地對他說:“哥哥我過兩天帶你們去發一筆潑天橫財!”


    章九聽了也激動不已:“什麽財?多大的財?上千兩雪花銀那麽大嗎?”


    “比這大得多了,實現你娶一個納三個生十個的夢想的綽綽有餘,哈哈哈。”說著便一邊笑著一邊迴船艙。


    章九這邊還沒尿完,但又急於想要知道這潑天橫財到底是什麽。急得他用盡全力,又匆忙提上褲子,一邊喊著“到底是什麽橫財啊”一邊追著仇順而去。


    甲板上剩餘三人相視一笑,都被這仇順逗樂了。


    時間確實已經不早了,單師爺讓劉堅暫時和一些水手們睡同一間船艙,明日天亮再幫他收拾一間幹淨的供他使用。劉堅也不在意,便向單師爺道謝,還叫他也早點休息。


    但讓從來都是一人睡覺的劉堅沒想到的是,與人同睡一室並沒有那麽簡單。這一天之間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從扮演綁票惡徒到大戰狗頭鰻,再到力戰鮫人王,很多水手跑了幾年船都未必有今天這麽累過。


    所有人都在劉堅進來之前便已睡著,此時劉堅剛躺下沒多久,大夥便都已經睡熟了。打唿的、磨牙的、說夢話的、放屁的,凡是劉堅能想到的想不到的睡覺惡習,在這一間小小的艙室裏全都聚集了,全方位攻擊同樣也已經困得要命的劉堅。


    努力了小半個時辰,劉堅實在受不了了,隻能去甲板上吹吹風。


    此時距離日出也快了,黎明前的大海是最黑暗的。但是天空中有若隱若現的星星,海平麵上有低浮於海麵上的月亮灑下的清輝,海下則有一些發光生物發出的幽幽亮光,讓一切都讓這時的大海呈現一片靜謐而神秘的景象。


    這時劉堅的餘光瞥到有人也來到了甲板上,和他一樣在船梆邊眺望。他迴頭一看,正是李五七。他不由地輕歎了一聲,有些人光名字就預示著悲慘的經曆。民間窮苦百姓,目不識丁,多以兒女出生時父母年齡相加為名。五一、五七兩兄弟的名字,一聽便是苦出身。


    雖然當朝太祖皇帝出生時也是同樣的名字,叫“重八”。但萬萬人之中,恐怕也就那麽一人,能從最底層爬上九五之尊的寶座。不管是那西方的天竺,還是東方的倭國,怕是也沒有過。


    李家兩兄弟身手都很不錯,平日裏和仇順一起衝鋒在前。今日李五一不幸罹難,實在是老天不開眼,苦命人總苦上加苦。


    李五七也聽到了劉堅的歎氣聲,迴頭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唿。


    兩人又各自望了一會兒大海,劉堅總覺得不說些什麽不合適。隻能開口道:“你還好吧?希望你不要太難過。”


    李五七搖了搖頭,說:“沒事,我不難過,隻是可惜我們兄弟倆的夢想,沒法一起實現了。”


    “我原本的夢想是考中舉人,為國效力,”劉堅苦澀地說道,“不過今日才知道,我這秀才都是作弊得來的,恐怕夢想也難實現了。”


    “放心吧劉秀才,我們哥倆都覺得你是個有腦子的讀書人,你一定能考中舉人的。”劉堅與李家兄弟沒說過話,尤其是因為自己之前還說錯過話,沒想到李五七對他態度倒還挺好。


    “本來是我想安慰你的,反倒是被你安慰了。”劉堅苦笑,“你說說你們兄弟倆的夢想吧,我能幫忙的話一定幫忙。”


    李五七望望遠處的大海,說:“我們兄弟倆想找一個有河的小村子,江也可以,魚多水鳥多。一人買一套宅子,有上幾畝地,娶個婆娘,生幾個孩子,太太平平地過下半輩子。有什麽事兒兄弟倆能互相照應,最好船上的大家也都住在這個村子裏,那就更好了。”


    這個夢想,並不算難,對於劉堅來說,甚至可說他打出生時便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有些人的起點就是別人的終點。別人很多時候卻還走不到這個終點。


    劉堅心念一動,想起杜甫的一首詩來,便對李五七說:“你們兄弟倆的夢想,讓我想起了杜工部的一首詩:清江一曲抱村流,長夏江村事事幽。自去自來梁上燕,相親相近水中鷗。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針作釣鉤。但有故人供祿米,微軀此外更何求。”


    劉堅念詩的時候,李五七便安靜地聽著。劉堅的心中,莫名地有一種感動之情。這好像還是第一次,這些水手中有人給自己尊重。


    “劉秀才,這首詩是什麽意思呢?”李五七問道。


    劉堅把這首詩的每一句都詳細解釋給了李五七聽,講完之後突然發現李五七哭了。


    “太好了,劉秀才,謝謝你。你讓我們哥倆的夢想更完整了、更漂亮了。真想親眼看看這樣的家,哪怕隻過一天這樣的生活也好。”李五七的神情有些落寞。


    劉堅沒想把氣氛搞得那麽沉重,此時想到內心深處一個好奇很久的問題,便打岔道:“對了,什麽是‘褪毛鴨子’啊?為什麽趙大副總這麽叫我,大嘴巴之前也這樣叫過我。”


    李五七笑笑,迴答說:“鴨子在水上能浮起來,靠的全是身上的羽毛。我們這些人,一旦金盆洗手上了岸,那就跟褪了毛的鴨子一樣,所以就叫褪毛鴨子。老舵主是褪毛鴨子,那你自然就是小褪毛鴨子了。”


    劉堅聞言哈哈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多謝五七兄,終於解我心頭一惑。”


    李五七搖搖頭說:“我不是五七,我是五一,你看,我腸子都掉出來了。”


    話音未落,劉堅便看到“李五七”身上多了一個大洞,腸子正在往外流,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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