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彌漫在空氣裏,夜格外陰森,從陳州返迴,趙秀華再臨帝都,走到監牢門口之時,他的腳步停頓片刻,明顯是有所遲疑。


    鎖龍獄,獄如其名,相當於古時天牢,這裏戒備森嚴五步一崗,這裏寂靜無聲充滿絕望。


    趙秀華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那股微弱的氣流,眼角處有罕見的皺紋浮起,眼睛裏盡是昏暗,未見光明一絲一毫,隻因心中尋不到任何慰藉。


    時間不該用來猶豫!趙秀華暗自咬牙,繼續前行,走的隨意,一路上沒有受到任何阻力,無死角的監控記錄裏根本找不到他的身影。


    充當引路人的典獄總長在一間禁閉室外停下腳步,低著頭微聲說:“趙先生,就是這裏了。”


    趙秀華催促道:“趕緊把門打開!”


    “是!”典獄總長立即開門,而後識相的退到一邊。


    趙壯雄坐在床邊,出奇的平靜,看著電子獄門開啟,凝視前來探望者。


    趙秀華落寞的走到趙壯雄身邊,輕輕拍了兩下他的肩膀,沉聲道:“公眾的情緒,需要安撫下來。”


    趙壯雄表情沒變,仰著頭說:“我知道了!”


    趙秀華捂著眼睛,歎息道:“你呀!太魯莽,太暴躁……”


    “停!別說了!”趙壯雄打斷他,不屑道:“從小到大,總是一見麵就教訓我,我算受夠了!五歲那年,我有次對你出言不遜,這仇你就記了一輩子!有意思嗎?”


    趙秀華眼瞼下垂,扭頭向後看了一眼,實在氣得慌,說:“你這家夥,現在還有心情暗諷我外寬內忌。”


    趙壯雄哼笑一聲,說:“無所謂,我的錯,我自己負責!”


    此話一出,趙秀華愣神許久,到底還是趙家兒郎呀!而後,吩咐典獄總長:“拿酒來!拿最好的酒來!”


    爽辣入喉,趙壯雄接連暢飲,趙秀華小口細酌,在此期間,談盡歡樂事,一人酩酊,一人微醺。


    時間差不多了,眼見趙壯雄怡然自樂,趙秀華沮喪地問:“你還有什麽心事或者願望嗎?”


    趙壯雄臉色一僵,好像無法迴答這個問題,閉上眼睛揮手道:“沒有,你走吧。”


    趙秀華低著頭,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鎖龍獄外,燈火通明,趙秀華環視周圍,走上飛機,人間有光又如何?他自己知道,再多光明都照不亮自己的內心。


    迴去的路上,趙秀華想起多年前的某人評價自己:聰慧天穎,然而,疑怠失心,實則,不足為慮。


    臉上出現顫抖的笑容,趙秀華握緊拳頭,而後鬆開,承認了這個觀點。低聲喃語:“年華若能迴轉,斷然不似此生!”


    深夜,趙壯雄拉了拉被子,在此瞬間,他的喉結動了一下。


    紀元3032年3月11日,清晨7:20,看守發現,原第十一軍團(登州軍)統帥趙壯雄在獄中失去氣息,死因是qhw中毒。


    得知這個消息後,趙秀華孤身一人走到木橋上,筆挺的身形漸漸佝僂,低頭垂首直到下巴緊貼住胸口,因為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導致他看瑤香雅苑壯麗的風景都不再美妙。


    中午,帝都龍府軍務律庭對此次衝突進行裁決,結果是原第十二軍團(登州軍)統帥趙複輝及下屬六十五人被處以永久監禁。原第十一軍團(登州軍)八十三人被處以永久監禁。


    原第九軍團(東州軍)統帥及下屬十三人被處以永久監禁,原第十軍團(東州軍)統帥被卸除所有職務。


    原第八軍團(澗州軍)統帥被卸除所有職務。


    塵埃落定之後,羅迅速約見趙秀華,很快就得到了迴應。


    當天下午,羅抵達硯州,這一次他的態度發生很大變化,極其謙恭,連語氣也相當溫和,表示願意承擔此次事件的部分責任,並支付一百六十億利元作為補償。


    趙秀華冷臉橫眉,凝視眼前這個男人,緩緩接過其遞上的茶杯,看似抿了一口,卻沒有喝下半點茶水,微聲道:“既然如此,你我兩清了。”


    羅立刻說:“趙族長寬宏大量,實乃一代人傑!”


    趙秀華起身抬手,說道:“坐在我對麵的你,未嚐不是人傑!走吧!我送送你。”


    兩人結伴同行,期間趙秀華感慨道:“以前,總想得到什麽!”


    羅迴答道:“如今,隻想不再失去。”


    趙秀華點頭問:“當初,為什麽不先來找我呢?”


    羅眨了下眼睛,說:“那時,我可見不到您!”


    聽聞此語,趙秀華臉上有笑容一閃而過,讚歎道:“洛言吉,你是個實在人。”


    羅登上飛機之前,迴頭凝望趙秀華淡淡微笑著,沉默著……


    趙秀華與其對視,輕輕點頭,連續三下。


    兩個孤獨的人都明白了彼此心意,這隻是雙方心照不宣的緩兵之計。


    飛機遠去,躲在暗處的趙連鍾悄然現身,問:“就這麽算了嗎?”


    趙秀華背負雙手,笑著說:“怎麽可能?我們現在還騰不出手對付他,一切等到登州和東州的形勢徹底穩固再說。”


    歸途不遠,趙秀華一路上忍不住咳嗽,在趙連鍾的強烈要求下,趙秀華讓醫生過來一趟,吃了些藥後瞬間好轉,此前他的身體從未不適。


    紀元2032年3月24日,清晨很平靜,粽子小姐正在悠閑地享用早餐之時,羅推門進來,坐在旁邊。


    粽子小姐擦了擦嘴唇,有一抹笑意油然而生,語氣裏透露著幾分驕傲說:“你拜托我的事,我幫你辦完了,滿意嗎?”


    羅輕輕點頭,立刻說道:“可謂是非常滿意,我帶了酒來,一起喝點?”


    粽子小姐頓感愉悅,閉上眼睛,把頭轉向羅,隨後緩緩睜眼,一側嘴角上揚,整個人顯得邪魅詭異,細聲細語道:“難得你有如此盛情,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咯。”


    隨著時間流逝,羅醉意襲來,反觀粽子小姐倒是麵色如初,她打趣道:“你的目光中有遲疑,這樣很危險。”


    羅放下酒杯,對這個話題不予迴應,反而問:“你有考慮過自己的未來嗎?”


    “哼!”粽子小姐眼角掠過一絲不屑,語氣高昂,嘲諷道:“放不下過去的人,不配擁有未來!”


    羅續上酒,再次舉杯,低聲說:“人無法忘記過去。”


    粽子小姐笑容凝固,臉色慢慢平和,看著這個醉到呆滯的男人,在想,如果不是因為過去的經曆,現在的自己或許跟殘暴沒有任何關係,可是也說不準,遺憾道:“我也遲疑了,我們不該這樣的。”


    羅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手指輕輕捏住,小心翼翼的樣子,展現了最無微不至的嗬護,將照片正麵對著粽子小姐,傾訴道:“這是我女兒,前不久我才知道,對此我深感愧疚,她很乖,而我卻不敢麵對她,我怕她有一天問我,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很惶恐。”


    粽子小姐接過照片看了幾眼,然後還迴去,問:“為什麽跟我說這些?”


    羅長吸一口氣,說道:“也許說出來,會有不同的結果。”


    粽子小姐把酒斟滿,舉杯相邀,勸道:“來,接著喝。”


    看到粽子小姐真誠的開心後,羅徹底放心了,舉杯痛飲。


    ……


    粽子小姐捋著頭發,欣賞著不斷變化的景物,說:“酒暖熱了肺腑。”


    同樣坐在後排的羅說:“風刺痛了皮膚。”


    粽子小姐哼笑了下,說:“三月,快完了。”


    羅迴答說:“四月也快完了,你準備好了嗎?新的未來!”


    粽子小姐說:“我很想換個未來,可惜像你這樣,英明,睿智,安全,勇敢,忠誠,可靠之人,如鳳毛麟角。”


    羅祝福她:“願你心滿意足。”


    機場大廳裏,羅把旅行箱交給粽子小姐,兩人相互道別:


    “再見,粽子。”


    “再見,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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