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呦……”一位身穿道袍的光頭老者,趴在灰磚圍牆上大口喘著粗氣,花白的眉毛已經垂到眼角,他歇了會,就背著布袋進屋。


    他看到苦讀的筆記的羅,不由搖了搖頭,放下布袋從中不斷取出買迴來的東西,有一塊肉,剩下的就是一些蔬菜水果之類。


    羅反應過來,趕緊過去幫忙,問道:“大師是你救我了我嗎?”


    玄智點頭說:“老夫玄智,自從佛道雙修之後,自我介紹時不知該自稱貧僧還是貧道,竟鬧笑話。好在平日裏不太與人交往,如此省去不少麻煩。”


    “確實不好選擇。”羅說:“我叫羅,本來我是要迴龍國的,在森林裏被一個黑影追殺,所以迷路了,差點就交代了。”


    玄智告誡他說:“一個人在森林裏亂竄是很危險的,看你身上的傷,想必是遇到了可怕的事,阿彌陀佛,無量天尊,還好眼下安全了,你隻要翻過後麵那座山就到芸州境內了。”


    羅說:“謝謝道長大師指點。不過,狗狗它去世了。”


    玄智鼻子一酸,眼眶濕潤了,說:“哎……你多住幾天,等身體恢複了,我送你過去。”


    兩人在院子裏挖坑,期間玄智講著他的平生:“我年少時雲遊四方,閱盡佛經道藏,歲月荏苒,中年時我才結實人生中第一位朋友,我們來到這裏,一起建了這屋子,那時候他還年輕,誌向遠大。”


    說到這裏玄智停頓了一會,搖了搖頭說:“經常找我討教一些問題,這裏建好以後他就走了,去完成他的事業,改變這個世界,後來十幾年的時間裏他還來過很多次,給我送一些錢和日用品,最後一次他來的時候帶著阿黃,說過段時間就來接阿黃走,然後就再也沒來過。”


    “這些年阿黃一直在等他,從很小的時候,一直等到現在老死。”


    “我也老了,沒幾年好活的了,要不了多久也該下去陪他們了。”


    羅聽這些話瞬間驚醒,玄智的意思就是無法估量的智慧,把阿黃安葬好之後,玄智為羅燉了一鍋肉,把鍋洗幹淨後又給自己煮了白菜。


    吃飯時羅問:“道長大師,外麵有東西想殺我!”


    “放心!”玄智說:“外麵什麽也沒有。”


    忽然,玄智放下筷子捂住耳朵,眉頭緊皺,驚唿一聲:“厲害!”


    過了一會,玄智說:“別怕繼續吃飯,聽我說,你去了不該去的地方,見了不該見的人,拿走了不該拿走的東西。”


    “它看上你了,別以為是我救了你,我不救你也會有別人救你,因為它不會讓你死,所以無論多麽危險你都不會死,除非你拋棄它。你脖頸上的傷就是最好的證明,離死亡總是差一點。”


    “世界上不該有這種東西存在,因為幾乎沒有人可以滿足它,能滿足它的人都是可以比肩神明的人。”


    羅趕緊解釋說:“道長大師,放心,我是個無用之人,絕不可能那麽厲害。”


    玄智則意味深長地說:“無用之用,方為大用。你到底經曆了什麽?”


    羅把自己在漁船的經曆通通講了一遍。


    玄智聽完後告訴他:“那塊手表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而陳昂然給你日記是為了救了你。”


    “大約二十年前,有件從上古流傳下來的金器無法繼續保存,所以被改製為十二塊傳奇金表。”


    “陸續被分給龍國最有權勢的十二個人,那十二個人就是現在的十二巨擘。”


    “前四塊傳奇手表,由龍國曆任職位最高的四人持有,分別是天傾之言,屬於總長大人。地顧之語,屬於軍團總長。永曜之光,屬於機密總長。久明之輝屬於副總長。”


    “還有六塊傳奇手表,由各大世族之主擁有,生命之樹屬於趙秀華,長盛之花屬於劉勝神,黑武之龍屬於贏雷,振翼之虎屬於高湛,白雪之鷹屬於周鐵,赤烈之火屬於何征。”


    “最後兩塊傳奇手表的主人則非常神秘,不屈之魂屬於巨人首領,無冕之王屬於陳昂然。”


    “其中何征,得到赤烈之火沒多久就去世了,直到現在還沒有人再帶上赤烈之火。”


    “無冕之王就是你拿到過的那塊,蒼州陳昂然,現在知道他真名的人,除了你我,隻有兩個。”


    玄智補充道:“我那個朋友就是何征,你翻看的就是他的筆記。”


    羅體會到了這位老人的情感,對於這件事非常惋惜,他又重新理解了筆記中的第一句:木偶為何無法擺脫絲線?因為他們沒有心。


    原來這些可笑的話,就是那個魯莽者,激蕩人生的真實寫照。


    玄智放下靠在牆上的木板,為羅支了一張床,兩人有的沒的聊了很多事,其中最多的就是關於人生。


    羅開始了解這個年邁老者,他六十七歲,是個素食主義者,但每次有客人來他都會為其燉一鍋肉,這是他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


    他沒有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心思,也沒有懸壺濟世家國天下的情懷,從未拜過神像。


    三十八年風餐露宿修身,二十九年紮根此處修心,還有九年方得圓滿,這是他的修行。


    對羅說完一些話後,玄智講起來黑影的來曆:“金燦燦的神血灑滿天空,黑暗魔血永埋地底,肆意被神明與惡魔聯手封印之後,世間就有了這種聲音。那個黑影與這件事有關,隻要你的心足夠平靜,它就不會對你產生影響。”


    玄智又教給羅一些打坐的法門,讓他保持平靜。


    這種方法果然有效,羅第二天就走出了院子,與玄智一同打理菜地。


    羅迴到屋子就開始研究筆記和日記,可他還是沒有什麽新的發現,一籌莫展的時候,腦海裏靈光乍現……


    天氣開始陰沉,一道閃電擊穿天地,門口的柴刀上寒光閃現,羅走在雨中拾起柴刀進屋,麵無表情地坐在桌旁,冷漠的目光看向入定的玄智。


    “你在騙我!”羅冰涼的語氣讓人毛骨悚然。


    玄智慢慢睜眼與其對視,沒有了慈祥,隻剩下猙獰,聲音尖銳道:“何以見得?”


    羅說:“何征到死都沒有發現是你在害他,因為你找到了比他更合適的人。還有陳昂然也是被你算計的,你想要什麽?”


    玄智卻說:“他們的人生就好像某種神秘的宗教儀式,我要做的就是讓儀式繼續下去。”


    說罷,玄智隔空一掌,羅隻覺得寒冷刺骨的風迎麵而來,在狂亂中仰麵倒地,手中的柴刀飛出屋外,死死釘在木樁上。


    玄智重新入定,恢複慈祥的麵貌說:“柴刀的作用隻是劈柴火,用來幹別的不合適。我不會強迫你,把肉吃完後,你去哪裏我不攔著,我不希望別人浪費我的好意,更不希望倒掉那盆好肉,萬物有靈,生命可敬,阿彌陀佛,無量天尊。”


    羅說:“你會好心放過我?”


    玄智再次睜開眼睛,走到門口看著風雨說:“你已經知道我不是好人,可你還不知道我也不是壞人,我不會難為誰,一雙手改變不了水的流向。”


    羅來到他身邊說:“你為什麽做這些事?”


    玄智平靜道:“曆史,存在過的事物,就比如我們現在也會成為曆史,一個詛咒,沒有過去,沒有未來。你仔細聽,就會聽到風雨中的哀嚎。”


    羅說:“根本沒有什麽哀嚎,你在騙我。”


    玄智平心靜氣道:“你捂住自己的耳朵,自然什麽都聽不到了。”


    羅說:“我沒有!”


    “你有!”玄智石破天驚道:“這個世界上災難是固定的,你不去做,會有別人替你完成。”


    羅說:“跟我沒什麽關係的事,我不會關心的。”


    玄智:“你說的沒錯,確實跟你沒什麽關係。陳昂然看走眼咯,你不像他。你像我!你的知覺,你的眼睛,你的嗅覺。”


    羅問:“阿黃也是你害的?”


    玄智說:“是也不是,你的理解太片麵了,何征也好,陳昂然也罷,他們的死跟我是有些聯係,但我絕不是兇手。”


    “其實哪條路都一樣,終點隻有一個。”


    羅說:“你不了解我,更不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


    玄智說:“我了解我自己,而你呢?還需要一個契機。”


    羅看穿了它的把戲,說道:“口口聲聲不難為我,每一句話卻在不斷引導我走向歧途,肆意你的把戲被我看穿了。”


    玄智負手而立,風吹著道袍,不斷顯出褶皺,大笑著說:“你仔細想想,一切真是從那條船上開始的嗎?直到現在你還以為我是肆意?”


    羅握緊拳頭說:“你什麽意思?不是你難道是我?”


    玄智拂袖轉身,說道:“天黑了,該睡覺了,明天我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而你也應該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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