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聲跟他說:「夠了,不要了。」


    孟逢川點頭,把手裏的那隻沒剝完的蝦放進了解錦言的碗裏,在解錦言的埋怨聲中褪下了手套。


    吃完飯往地下停車場取車的路上,解錦言走在前麵,孟逢川和薑晴慢了半步。


    他低聲跟她說:「離他遠點,他這人沒譜。」


    薑晴故意嗆他:「你怎麽還說自己表弟壞話?」


    孟逢川說:「不是壞話,是實話。」


    薑晴說:「你在背後說人家,就是壞話。」


    他莫名覺得不高興,認為薑晴在幫解錦言說話,殊不知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麽小氣。他無聲冷笑:「當他麵我也這麽說。」


    薑晴語塞,先他一步上了車,把孟逢川晾在那兒。


    他看著她和解錦言都上了車,自己在車門旁罰站了幾秒才打開車門上去,坐下正好聽到解錦言問薑晴:「你住哪兒?」


    孟逢川代替她答:「你說她住哪兒?送我迴家,然後你愛去哪兒去哪兒。」


    解錦言笑得很囂張,故意觸孟逢川的黴頭,跟薑晴說:「你答應住他家了嗎?光天化日的,咱可不能幹強迫人的事兒啊。」


    孟逢川看他的眼神仿佛能剜出刀子來,接著轉頭看薑晴,那瞬間薑晴仿佛從他的雙眸中看到了克製的懇求,空氣中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羈絆與憐惜作祟,她沒再氣他,老實迴答解錦言:「答應了。」


    孟逢川鬆了口氣,命令解錦言:「開車,早知道不讓你來了。」


    解錦言還要貧上一句「得嘞,孟老師,您說什麽是什麽。」


    到了他家樓下,解錦言極其熱情地要跟著上去,孟逢川恨不得踹他一腳,奪過了他手裏的行李箱就卸磨殺驢,催他趕緊走。解錦言顯然是故意的,見狀留下了句「晴晴,明天見」就開走了。


    兩人進了電梯,孟逢川才幽幽開口,像是自言自語:「誰準他叫晴晴了。」


    薑晴說:「我朋友都這麽叫。」


    孟逢川嘴硬:「他不許叫。」


    薑晴被他冷著臉說出這麽幼稚的話給逗笑了,抿嘴忍著,默默等電梯到達樓層,沒再說什麽。


    進了門之後,他從鞋櫃裏拿了雙客用的拖鞋出來,他這裏沒準備專門給女生用的,隻能讓她湊合穿。


    薑晴沒在意,坐在長椅上換鞋,好奇地掃了一眼室內的裝潢,整體都是黑白灰的配色,軟裝更是灰色為主,沒什麽人情味的風格,顯然是他一個人獨住。


    趿著拖鞋走到沙發前,茶幾上放著本《綴白裘》,本以為是裝樣子放在那兒的,她拿起來才發現,很多頁被折了角,打開發現裏麵寫著標註,整齊的字跡筆畫淩厲,和他很是相襯,一看就是他寫的。


    薑晴舉著那本《綴白裘》問他:「你還看這個?」


    《綴白裘》是清朝時修訂編撰的戲曲劇本合集,收錄了當時在演的崑曲和花部亂彈的零折戲,有很多是如今京昆舞台上仍在上演的。


    孟逢川點頭,彎腰打開了牆邊的空氣淨化器,答她:「隨便看看。」


    她手裏拿的隻是一冊,全本有六冊,中華書局出版。她之前也想過看,但隻是一時興起,尤其這版是繁體豎排,她啃不動。


    見他是認真讀的,薑晴不禁有些佩服他,好奇問道:「我能去看看你的書房麽?」


    孟逢川沒想到她會想看書房,他本來就打算帶她簡單參觀一下,自然同意。


    他書房裏整整一麵牆壁都是書架,她精確地找到了其他幾冊,剛剛茶幾上看到的是第四冊 ,她又抽出了前三冊,像檢查作業一樣立在書架旁看,發現前三冊果然也一樣做了標記,滿是讀過的痕跡。


    孟逢川問她:「薑老師,檢查得怎麽樣?」


    薑晴莞爾一笑:「完成得不錯,可以給你寫個『優』。」


    她認真看了一頁,滿目的繁體字讓人眼花,有幾個字她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來是什麽,果斷放棄,把書塞迴了原位。


    薑晴說:「我之前也想過買這版《綴白裘》。」


    孟逢川看出來她沒買,大方地說:「你想讀可以拿走,送給你,有些生僻的字詞我都注釋了,你能看懂。」


    薑晴搖頭拒絕他的好意:「我還是看簡體橫排的吧,你說我從哪本看起?有推薦麽?」


    孟逢川說:「四大名劇,有很多簡體橫排的版本,《西廂記》吧。」


    他走到她身邊,嫻熟地找到了《西廂記》遞給她,書籍裸脊精裝,一看就是專門買來收藏的。


    兩人離得有些近,薑晴抬頭問他:「這本有你的批註嗎?」


    孟逢川輕笑,像是很惋惜似的:「沒有。」


    薑晴問:「那我有不認識或者不懂的字詞怎麽辦?」


    孟逢川盯著她,無聲中湊她更近,低聲答應:「我陪你一起看。」


    她沒讀過《西廂記》,《夢》也沒讀完,但她知道寶黛共讀西廂的故事,寶玉借張生的話對黛玉說:「我就是個『多愁多病的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的貌』。」比的就是書中的張生和崔鶯鶯。


    書房中縈繞著曖昧的氣氛,薑晴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可我後天就迴天津了。」


    他說:「沒關係。」


    薑晴不知道他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別扭什麽,大可以她先開這個口,可心裏就像扭著股勁兒似的,非要讓他主動。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正決定不再繼續想,孟逢川已經低頭湊了上來,把她抵在書架上,纏綿地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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