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顯然從未經曆過這些所帶來的疼痛,他們過去未曾相識的歲月裏,見識到的便像這山河的兩麵。他滿目的分崩離析,她仍以為盡善盡美。


    孟月泠點頭,算是肯定。


    佩芷卻搖了搖頭:「我不信,難道你也會讓我心痛?」


    前路事未可知,那瞬間他自認渺小,隻知道在他可控的範圍內永遠不會讓她心痛。


    孟月泠承諾:「我不會。」


    佩芷枕在自己的手腕上,朝他露出個盈盈淺笑,孟月泠也跟著笑了。


    到達天津地麵後,孟月泠送她迴到薑府,親自把佩芷裝行李的藤箱遞給了門房。


    進門前她匆匆抱了他一下,低聲說:「等我過幾日去找你。」


    孟月泠拍了拍她的後腦勺:「不急,你多陪陪奶奶」


    兩人深深地對望了一眼,佩芷就進去了。


    已經過了一天,大夥還都聚在薑老太太的院子裏。


    恰趕上汪玉芝剛在遊廊下哄睡著麟兒睡了,看到佩芷迴來了,朝院子裏知會了句:「小四迴來了。」


    薑肇鴻和薑伯昀是一個鼻孔出氣的,知道佩芷跟孟月泠去南京,自然都沒給她好臉色。仲昀沒說什麽,隻比了個手勢讓她進屋去看奶奶。


    隻有趙鳳珊看到了,跟著佩芷一起進屋,小聲關切道:「晴兒,臉色怎麽這麽白?」


    佩芷一下子眼眶就紅了,不敢走近床邊看薑老太太,反而撲到趙鳳珊的懷裏:「媽媽,我害怕……」


    趙鳳珊拍了拍她的背,帶著她一起到了床邊,貼身伺候的小荷退遠了些。


    趙鳳珊的聲音帶著股溫柔的力量,穩住了佩芷的心魂:「大夫說是寒邪入體、血脈阻塞,已經開了藥了。隻是人動不了,你看你迴來了,奶奶高興著呢。「


    薑老太太躺在床上,口眼都斜了,見到佩芷後隻能發出些「嗚嗚啊啊」的聲音,聽不清在說什麽。


    佩芷忍住了哭意,先按下自己的不安,因為她覺得薑老太太看起來比她還不安,於是佩芷安慰道:「奶奶,您先別說了,您聽我說好不好?」


    薑老太太顯然是聽得懂的,整個身子都在用力示意,佩芷執著她的手覆上自己的臉頰,說道:「我現在迴來了,我哪兒也不去了,就在這兒陪您。」


    薑老太太又叫了起來,佩芷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麽,隻能自顧自說下去,壓住她的話,安撫她。


    「我伺候您好好喝藥,您早日康複,我好帶您去戲園子看戲呀?您忘了答應我的話了,您要是說話不算話,我今後可不理您了。」


    薑老太太的眼眶已經紅了,小荷湊過來一隻手給她揩拭幹淨,佩芷趕忙又說:「我逗您的,哪兒捨得不理您呀。可別哭了,讓他們看到該以為我欺負您呢!」


    這些故作的玩笑話就差把她自己給說動了。


    佩芷在房間裏呆了有一炷香的時間,沒想到出了房門之後發現薑肇鴻、薑伯昀、薑仲昀和抱著麟兒的汪玉芝還在院子裏站著。


    趙鳳珊語氣無奈地說:「說過多少次了,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娘一日不起來,你們還一日站在院子裏不走了?」


    佩芷擦了擦臉,準備迴自己的房間裏去收拾下東西,再來照顧奶奶。


    薑肇鴻見她連聲招唿都沒打,慍怒更深,厲聲道:「站住!」


    佩芷迴頭看他,滿臉不解。


    薑肇鴻說:「你還知道迴來,我以為你跟那個戲子私奔去了。」


    佩芷辯解:「什麽叫私奔?您講話好歹禮貌些,他是戲子,不是沒教養的野人。」


    趙鳳珊已經偷偷扯薑肇鴻的衣袖,可他背過了手,依舊說出了口:「你圖新鮮,愛在外邊胡鬧,我給你時間讓你玩個夠。如今你奶奶都已經這樣,你還不知道收收心?你若是還打算跟那個戲子廝混在一起,今日不如不迴這個家,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佩芷滿肚子的擔憂散不去,剛剛還生生忍下了一腔哭意,兩感夾雜在一起,堵得她上不來氣。


    她看了眼伯昀和仲昀,電報喚的是「奶奶」,想必跑不出他二人之手,佩芷遷怒,說起氣話來:「那你們倆誰給我發的電報?手怎麽那麽欠?不知道我在南京瀟灑快活麽……」


    薑肇鴻大怒,打斷她:「你還好意思問電報!你二哥怕你沒收到,又發給飯店去問,對方說當晚是跟你同行的那個男人接收的。三更半夜,你不在自己的房間裏,跑他的房間裏做什麽去?我怎麽有你這麽個不知廉恥的女兒,好好的婚約給毀了,整日裏跟個戲子勾勾搭搭,不成體統!」


    他儼然給她蓋棺定論了,佩芷自覺已經不是在說氣話,隻是順他心意而已。她站在院門口朝薑肇鴻嚷道:「您覺得我不知廉恥,我便做實這不知廉恥!您也甭想著把我嫁進佟家的家門兒了,他佟家皇親貴胄,我這輩子高攀不起。」


    汪玉芝懷裏的麟兒被二人的爭執聲吵醒,大聲哭了起來,汪玉芝趕忙抱著孩子出去,仲昀跟了上去。


    佩芷白了他們一眼,氣沖沖地奔著自己的院子去了,留薑肇鴻在原地氣得指著她不知道該罵什麽。


    佩芷不去理會薑肇鴻如何,而是伺候起薑老太太的病榻來。薑肇鴻和薑伯昀每日還要到商會去,仲昀時不時去洋行點卯,她跟這幾個男人倒也沒什麽打照麵的機會。


    起初佩芷還住在自己的院子裏,日日往薑老太太那兒跑,後來經曆了兩迴薑老太太半夜折騰,她便直接讓小荷把薑老太太院子裏另一間小些的屋子給收拾出來,搬了進去,除了時不時迴自己那兒去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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