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堵路的,是兩個十七八歲的青年人。


    左側的一人怒目圓睜,健康黝黑的皮膚因為過於激動而顯得格外殷紅,仿佛一頭隨時會暴起傷人的獵豹。


    而右側那人陰沉著眼睛,敵意之下又隱藏著幾分審視,微微落後左側那青年半步。


    趙斌從中發現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似乎在這些大家族中,嫡子大多是性格張揚自信的存在。而剩下的其他子弟要麽是閑雲野鶴的性格,要麽是像右邊這位一樣陰鬱內向的存在。


    而但凡是這樣的家族,大多規矩極為嚴苛卻又缺乏一點點真正的底蘊。


    漕幫三大家族中,金家和董家都是這種狀態。


    唯獨張家…


    好像也一樣,趙斌聽說趙律那個娶了鄭損侄女的二弟,同樣不是個安分守己的家夥…


    他麵帶真誠地說道:“某聽說董老先生在幾日前不幸離故,剛巧路過城固縣,於情於理都該前來吊唁一番。”


    “哪個要你來惺惺作態!”


    左側的董家長孫董居誠憤怒地大叫道:“我們董家還沒和你算我爹那筆賬呢,你居然還敢上門來,真當我們是泥捏的不成?”


    趙斌詫異地問道:“你爹爹的事,和我有什麽關係?”


    “你!哼!道上都在傳,你當時也正好在那片水域,也隻有你有實力陰掉我們董家的船隻,除了你還能有誰!?”


    “隻有我?”


    趙斌不鹹不淡地說道:“真是太抬舉趙某了。金州郭家,襄陽史嵩之,以及駐紮在沿江的那些個軍寨哪個做不到?”


    說完輕哼一聲,失望地說道:“董家真是後繼無人了,如此毛毛躁躁的人如何守得住如此偌大的家業。”


    接著又朝著旁邊那個始終一言不發的陰鶩青年問道:“對了,你又是何人?”


    這貨明明比董居誠大不了多少,但無論是說話的氣勢還是語氣,都給人一種他輩分要高一倍的感覺。


    他當麵嗬斥董家長孫,居然沒人覺得有哪不對...


    左側的青年眼神一閃,冷冷說道:“董居義。”


    “原來是董家二郎,你倒是還算沉穩有度,可惜了…”


    趙斌陰險地挑撥了一句後,當即囂張地揮揮手指,王二誠和孫單當即上前一步開道。


    將擋道的人推向兩旁,恭請趙斌往裏走去。


    董居誠有心嗬斥,但腦海中卻始終盤旋著趙斌剛才說的那句話。


    他眼神兇狠地望向自家二弟,冷冷說道:“老二,看樣子你連爹爹的仇,都不放在心上了!”


    董居義真要氣樂了。


    他當然看得出趙斌故意在挑撥他們兄弟二人,可這霸道強勢的大哥顯然很受刺激。


    居然當著外人的麵想要打壓自己,以維護自己的權威。


    他的臉色越發陰陳,冷冷迴道:“事情還未水落石出前,大哥貿然得罪趙文武這樣的人,恐怕有所不妥。”


    “你說什麽!”


    董居誠勃然大怒,伸手就想去扯董居義的衣領,卻聽身旁傳來一聲暴喝:“夠了!還嫌我董家不夠事多!非得鬧得徹底家破人亡不成!”


    董居誠轉頭一看嗬斥之人,正是自己的三叔,當即陰沉下臉冷笑道:


    “有我這個嫡長孫在,董家能有什麽事。三叔,你個瘸子就不要來湊這種熱鬧了。”


    話雖如此,他還是停下了手,朝著董居義冷哼一聲後,帶著人追進莊園之中消失不見。


    董居義抿了下嘴,朝著替自己解圍的董三叔恭敬一禮,道:“多謝三叔解圍。”


    “唉…如今正是家中多事之秋,還望你兄弟二人能同心協力,共渡難關啊…”


    董居義看了眼他瘸著的那條腿,幽幽說道:“我倒是願意,隻怕最後還是落得和三叔當年的遭遇一樣…”


    說完,朝廷彎腰一禮,獨自迴了莊中。


    留下董家三叔臉色陰晴不定地扶著自己的瘸腿站在原地,良久良久…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趙斌進入董家後,心中漸漸有種預感:這董家,恐怕維持不了多久了。


    這是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將沿途所有見到的人的神情都印在腦子裏,然後大腦自動將這些人神情背後的心理反饋到意識中。


    最終得出的結論是,董家人的人心不齊,各個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大有一種樹倒猢猻散的預兆。


    這當然不是什麽特異功能,而是見識和心機到達一定程度後,形成的敏銳洞察力。


    待到來到靈堂前時,趙斌看著被白帆若隱若現擋住的屍體和周圍不忿的董家子弟,突然有種自己是電影中大反派的既視感。


    當他轉頭看身側的王二誠,見到他一邊行禮一邊不屑的囂張嘴臉後,這種感覺越發強烈。


    趙斌偷偷踹了這貨一腳,示意他好好端正態度。隨後收斂好表情,恭恭敬敬地給死去的董家老爺子拜了一拜。


    免得也給人留下那種糟糕的印象。


    大佬的氣場,全靠不著調的手下的襯托。


    趙斌的態度,讓一些懷疑他下手謀殺了董家長子的人暗暗打消了懷疑。


    看看這態度十足的樣子,像是兇手的樣子麽?


    明明是個謙卑有理、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嘛…


    就連一旁觀禮的張九,都陷入了懷疑之中。


    當日張律替趙斌站台壓製其他人的質疑聲,但不代表張家人就打消了對趙斌的猜測。


    隻是雙方是立場一致的盟友,不好明說罷了。


    趙斌的刻意低調和恭謙守禮讓董家人怨氣稍減,除了董居誠依舊時不時用仇恨的眼神看向他外,其他人紛紛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前來吊唁的賓客身上。


    這些賓客,既有漕幫中的江湖同道,也有附近的豪強士紳,甚至還有莫名其妙的官府中人。


    就像一頭頭引而不發的惡狼一般,借著吊唁董家老爺子的名義匯聚在這風雨飄搖的董家莊中。


    趙斌見狀,給了手下們一個隱晦的眼神。


    孫單等人除了王二誠帶著人守在他身邊外,紛紛四散而去,趁著董家人流複雜的機會前往各處調查燕奴兒和她的人的蹤跡。


    如果那女人真的在城固縣,就一定會出現在董家相關的地方…


    而趙斌自己,則應付著一些前來吊唁後,圍著他狂拍馬屁的所謂漢中豪客們。


    等到草草應付完這夥人,已經過了足足一個時辰。


    這段時間內,孫單等人幾無收獲。


    隨著時間推移,分出去的人手陸續迴到他的身邊。


    曹進齊失望地說道:


    “二郎。沒找到和那女人有關的任何蹤跡,而且董家的人很提防我們,很多地方不讓進。”


    趙斌聞言,反而嘴角一彎,問道:“很多?除了後宅、庫房外,還有其他地方也不讓進麽?”


    “是。”


    “那不就是董家有問題的最好的證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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