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刻張維就湊過來小聲說道:“我上次帶著人去西和州剿匪,順道抓了幾個混在其中的黨項蠻子,從中得知一個消息。


    說是在西和縣以西的羊坳一帶,藏著一筆驚人的財富…”


    臥槽...


    黨項人?驚人財富?


    特麽的該不會是嵬名賴也貪墨私藏的那筆錢財吧!


    趙斌咽了口唾沫,小聲說道:“道聽途說而已,張大哥如何確認?”


    “我一開始也不信,誰會把財寶放在西和州那種窮山惡水之地?不過後來因為手頭實在緊張,所以就死馬當活馬醫派了幾個弟兄去偵查了一番。嘿…”


    說到這,他又是激動又是遺憾地說道:“財寶肯定是有的,因為當地都在傳盤踞在羊坳那裏的一夥黨項人在某處山穀中藏了大量財寶,還偶有流出。


    據說...總量可能不下於十萬貫!


    如今已經引得不少匪類正在攻打他們。


    可惜啊,某家因為上次擅自出兵,被降了級勒令不得再擅離天水軍,否則定要帶人去參合一把。


    若是兄弟你願意給我馬。我會派出得力幹將助你,再加上你麾下的那些莊兵和猛士,肯定能夠拔得頭籌。”


    何止是十幾萬貫,簡直是十個十萬貫!


    趙斌聽到這,幾乎已經可以肯定張維口中的財寶,就是嵬名賴也派心腹偷運進去藏起來的那一筆!


    他心中忍不住直想罵娘。


    那三十萬兩到手的真金白銀,難道要黃了不成?


    趙斌心中暗惱,差點脫口而出想要答應和張維合作,去謀了那筆正在被爭奪的、屬於他的財富。


    但緊接著理智立馬迴歸,意識到了情況不對。


    問題,依舊是一開始那個。


    楊淵和張維先後主動現身來找他,肯定不會是因為他趙大官人的名聲已經傳到天水軍,對方必須給個麵子。


    而是兩人另有所謀。


    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張維,若有所思…


    “張大哥,是想讓我參合進西和州之事吧?”


    張維倒也光棍,被趙斌識破意圖後輕歎一口氣,朝著他一拱手道:“某家的心思果然還是瞞不過趙兄弟,慚愧。”


    趙斌搖頭無語,沉默了一會後問道:“那楊淵,是否也是同樣的目的?”


    楊家身為蜀地頂級將門,雖然養了很多私兵。


    但如果張維這個守軍不配合,楊家勢力再大也不敢因為一個情報就調用私兵,跨境離開天水軍去搶奪財富。


    那是在謀反。


    恰好此時,帶著上百名和金國人幹過架的私兵的趙斌來到天水軍。


    大家都是一個圈子裏混的,找他合作的確是個好的選擇。


    果然,張維迴道:“應該八九不離十,也是為了那筆財寶。”


    “所以張大哥才要現身,將他逼走?”


    一個逼字,讓張維終於意識到眼前的年輕人心思遠比他想象的還要深沉得多。


    他苦笑了下,說道:“不管趙兄弟信不信,某家並無惡意。隻是想那筆財貨與其落到那些匪類手中,不如落在你的手中。


    而楊淵…”


    他搖了搖頭,似乎不知道怎麽說好。


    趙斌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張維不說,隻是因為不方便背後平白說人壞話,也無法把某些還沒有發生的猜測說出口而已。


    潛台詞不外乎,與楊淵那家夥合作會有被坑的危險之類的。


    看他對楊淵就差撕破臉的態度,估計此前應該也沒少吃楊淵或者楊家的虧。


    問題,一下子變得複雜化了。


    前文已經說過,西和州表麵是匪患的事情。


    實則涉及到鄭損為代表的史黨和川蜀派係之間的鬥爭。


    西和州的混亂持續越久,鄭損削弱將門控製軍隊話語權的目的就越容易達成。


    那狗官為了奪取掌控川蜀的權力是真的不當人子,手段陰毒。


    一邊不斷削弱關外五州的軍費支出,號稱羸弱的外三關和五州防線已經年久失修,強行維護隻能勞民傷財。


    一邊又勒令西和州守將田芳盡快平亂。


    可憐田芳手下連一支成建製的騎兵都沒有,哪能追得上那支紅巾軍發展起來的馬匪?


    除此之外,鄭損還不斷拿搶劫了田家寶船起勢的孫猛說事。


    明裏暗裏逮著巴州田家這個突破口往死裏整。


    要不是川蜀係位居頂層的那些文武係家族,從宋朝建立起就自成體係,始終保持一致對外給於了田家各種政治支援。


    恐怕如今田家早就走投無路跪在鄭損腳下,淪為史黨爪牙了。


    如此情況下,連趙彥呐都對西和州的事情避之不及。


    趙斌一個遊離在朝堂之外的存在,如果光明正大地參合進去,不是找死麽?


    但是不參與進去,那筆錢怎麽辦?


    三十萬兩啊!


    不,已經不是三十萬兩的事了。


    要是嵬名賴也知道了自己的錢正在被群狼環伺,肯定得加價!


    還是哭著喊著要主動加價請趙斌出手那種…


    張維見他不說話,以為他不肯參合其中,歎了口氣指著前方天水縣城斑駁的城牆訴起苦來:


    “此城臨穀而立,易守難攻。是南北往來的要害之地,與國與家都至關重要,一旦被占,五州必失。


    隻可惜啊,那位鄭相公來了之後撥給我等外州禁軍的軍費是一次比一次少,根本不夠分給手下的弟兄們。


    這其實也沒什麽…”


    張維苦笑著搖頭一歎,繼續說道:


    “實不相瞞,哥哥我早年闖蕩過關外和河西番邦之地,和一些藩族首領頗有交情,靠著這些路子也能夠從往來的商隊中弄到一些好處用來補貼軍費。


    不過近來因為南邊的西和州受賊寇擾亂,往來商貿大受影響,再這樣下去,恐怕哥哥就是砸鍋賣鐵也養不起底下的五千張嘴了…”


    說完,目帶希冀地看著趙斌。


    趙斌這才明白為什麽張維會冒著丟官問責的風險,也要去攻滅南邊西和州的那群流寇。


    原來是為了解決手下人的吃飯問題。


    至於邊軍經商,這根本不是個事,屬於南宋邊軍的老傳統了。


    尤其是混亂的時代,很多時候朝廷的軍費是指望不上的。


    不想辦法自救那就隻能餓肚子。


    四百年之後的大明朝邊軍,就是因為被限製太死又得不到糧餉,硬生生餓斷了脊梁骨。”


    原本像天水軍這樣的邊軍軍費就是個老大難的問題,上下盤剝的手實在太多了。


    再加上鄭損都提議要削減外三關和外五州的防線,讓情況變得雪上加霜。


    不自己想辦法,像張維這樣麾下數量沒怎麽注水的將領,估計要帶著人去喝西北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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